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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以来前所未有。

这个事情再次证明了一点,如果按正常程序走,赵焕一辈子也打不过赵煊,哪怕皇帝偏心他也不成,废太子可是要挨骂的,太子是儿子,儿子不好老子也有责任,李世民废了太子自己还去太庙里告罪呢,当今皇帝一生都过得顺风顺水,决不许自己有这样污点。

可赵焕早把哥哥得罪狠了,夺嫡已经开始,万万没有中途跳车的道理。

为今之计,只有让皇帝狠下决心,容忍这个污点。古话说得好:瑕不掩瑜,废太子的瑕不算什么,赵焕给他爹找点“瑜”就成。

譬如,收复燕云。

皇帝的心腹宦官童道夫已经出征,宋金两国合攻辽国,这事简直是十拿九稳,事成之后,燕云十六州归宋朝,而宋朝每年给辽国的岁币给金国。

收复燕云十六州是赵宋皇帝的心愿,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臣子封王,那收复燕云十六州的皇子呢?反正太子肯定去不了,要是真给他收复了,皇帝自己上吊给他让位得了!

赵焕,倒还有一些希望。

赵焕想要建立不世之功,赵煊那边也不是傻子,大臣们要么主和,要么大喊:国朝以来还没有皇子领兵的呢,嘉王不要太过分,干脆官家亲征吧,皇太子监国!

皇帝本人穿一件青色的珍珠战袍出去阅兵,然而亲征一事就算了,赵熹揭秘:“上次我和爹爹去艮岳,结果走迷路了,他还以为我没看出来。我看他分不太清东西南北。”

赵烁维护父亲:“爹爹日理万机,想的都是国家大事,分得清东西南北干什么?”

赵炳不怀好意:“我分得清东西南北,我要去打燕云!”

剩下二人齐声道:“好啊,你也想夺嫡!”

三个人一阵嘻嘻哈哈地笑,笑了半天,赵炳总结道:“都是儿子多惹的事!我看匀一匀,叫咱们三哥给仁宗皇帝做儿子去,大家都有官家做,那真是其乐融融。”

有宋以来,除了他们的父亲以外,大部分皇帝子嗣稀少,仁宗、哲宗都没有活到成年的儿子,赵烁看他这论调,立刻对赵熹糗他道:“你可别听他在那‘儿子多了不好’,我家的昨天回来已和我说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有肃王府的随从一路连奔带跑地过来,满脸喜色:“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刚才医官来看过,夫人有喜了!”

赵炳轰的一下跑了出去,又“轰”一下跑了回来,把赵烁、赵熹的手拉起来往外跑,边跑边喊道:“我要做爹爹啦!”

那天赵熹在哥哥家里喝了庆酒,宫廷命妇有妊娠的时候,皇帝都会赐醹醁沉香酒,赵熹喝了一杯,沉香柔和的气息回荡在他的舌苔上,欢庆的氛围远去。

赵炳要做父亲了,赵烁也结婚了,他别的弟弟们也要相继出阁、开府、结婚,一个个家庭如雨后春笋那样冒出来,赵熹忽然有点迷茫,他感觉自己落后了,被排挤了,他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这一切都是这具天生的、奇异的身体所带来的。

上天为什么叫他长成这样呢?他想不明白。

他回到家里,走回房间,又走出来,去了羊圈。

很老很老的小羊正在沉睡,周围铺满了柔软的垫子,赵熹看了一下食槽,里面的苜蓿叶几乎没有动过,赵熹读“羊车望幸”这个典故的时候,知道羊爱喝盐水,他撒了盐水在叶子上,可羊还是不吃。

他过去摸一摸它的毛,羊睁开它沉重的眼皮,它几乎不动弹了,赵熹也很久很久没有牵着它去散步,再养一只羊呢?养一只雪白的、漂亮的宠物羊?但好像也没必要,如果要赵熹选择,他更喜欢养鸟,鸟是会飞的,人是不会飞的,所以养鸟好,至于猫狗羊马一类,谁不是靠脚走路,有什么意思?

养这只羊,只不过是……

赵熹不想去回忆自己的小时候,他抚摸着小羊的羊毛:“起来吧,咱们走走,你还没在家里看过呢!”他外出建府的时候,小羊已经很老了,大家轻手轻脚地把羊放在车上,半点没叫它走路。小羊来了以后,几乎没有往墙外走过,偶尔赵熹领着它在院子里转两圈。

赵熹舍不得小羊,这种情感对于他来说是很少见的,小羊陪伴他太久了,他六岁的时候养了一岁的小羊,今年他快十六岁,小羊十一岁,可人十六岁的时候才刚刚成年,小羊呢?

一岁的时候,它驮着年幼的赵熹回到披香阁,可现在,它很艰难地站起来,跟在赵熹的身边,脚步声很拖沓。赵熹领着它出院子,王府里有山、有水,甚至养了两只仙鹤栖息在竹林里,小羊走啊走,走到竹林深处的亭子里,赵熹说:“你要吃竹子叶么?”

但他猜羊是累了,因为它趴在了地上,赵熹拽了两把竹叶,忽然感觉到不对:“这竹子怎么开花了?”竹子开花并不是很好的兆头,起码对于竹子来说,开花的竹子就是死了,就好像母亲生下孩子以后离开人世那样。

竹子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母亲和孩子只能活一个。

他正要找人来问,可羊趴在地上睡着了。

赵熹手里拿着一朵竹花,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靠近了这只年迈的小羊,摸到它一点点失去温度的身体。

他的小羊死了。

驮着他回去的,被他一点点养大的小羊,开心的时候顶他的腿,不开心的时候也顶他的腿,赵熹小的时候被它顶个趔趄,再长大一点,他就顶回去。赵熹去资善堂上学的那一天,韦氏快被这只羊弄疯了:“怎么一直叫,声音大的隔壁都听见了,以为我打羊呢!”

赵熹去找小羊,小羊从房间里冲出来用头抵住他的腿,赵熹问它:“你是开心还是生气?”

小羊说,咩,咩,咩——

然而它死的时候,一声没吭。

赵熹没什么难过的,他想他对小羊不错,羊只能活十年,这是天地赋予的道理,无可更改也没有办法。只是羊圈里空空的,食槽里的苜蓿叶变得干巴、枯黄,垫子上小羊睡过的地方有一道很深的痕迹,赵熹忽然就想到那个在羊背上的夏天,小羊带着它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他意识到了他和别人的不同。

除了这个畸形的器官以外,赵熹其实是个蛮要强的孩子,那天他被人骂颜子货色,他不服,在资善堂里他做得非常出色,读书时日诵千言;练武时能开大弓,师傅夸他的书法有魏晋之风,深肖父亲,他的琴艺也受到了父亲的认可。可还是那句话,有什么意义呢?

羊圈空空荡荡的,他回去拿了一支笔,笔头沾着红朱砂,然后他弯腰趴在羊圈的墙壁上,简简单单地勾了几笔。

他想画一下他和小羊,不用像父亲那样格物。

在画画的过程中,他没有全神贯注。

他想,一个人的一切是否是天生注定的?就好像他的大哥赵煊是从皇后肚子里出来的嫡长子,所以注定就要做太子、做皇帝,因此三哥得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才能赢过他。赵煊很厉害么?大家都是皇帝的儿子,凭什么服你?

那么,赵焕呢?赵焕又很厉害吗?凭什么皇帝给他来做?

赵熹在心里比较这两个打得头破血流的兄长,赵煊沉默木讷,不知变通;赵焕过于张扬,不知收敛,缺点都那样明显。

可他很快感到嘲讽:赵焕要赢,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呢?

他们都是皇帝的儿子,赵熹却天然被断绝了一切。

他并不差,然而。

他落下了最后一笔,羊圈的石砖上出现了一幅画,笔画寥寥,依稀是一只小孩骑羊。

赵熹凝视着图案,和小羊告别,他伤心,但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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