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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俊俏的身姿,裴野注意到傅声左手手腕上绑了个黑色发绳。
“小声,刚刚开会的时候,我看你脸色也太难看了,这两天是不是又熬了通宵?”
“父亲,我没……”
傅声说到一半声音慢慢弱下来,抬起一只手,从裴野的角度看似乎在揉着眉心。电话那头傅君贤严肃地问道:
“你老实讲,是不是又去买丁环酮了?”
裴野的手一颤,杯子差点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丁环酮,是医院能买到药效最强的神经性非处方类抗焦虑药物。
傅声的身体微微一震,头更低了些,整个人有些站不稳似的,竭力撑着窗台,消瘦的肩胛骨隔着单薄的衬衫料子都微微突起:
“父亲,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转移行动一旦失败,后果是毁灭性的……”
“小声,你这是在拿命开玩笑!”傅君贤的嗓音因为激动而略带浑浊,“你母亲是怎么病死的,你忘了吗?”
傅声不说话了,垂着头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放到脑后拢了拢略长的发尾,裴野这才反应过来那小皮筋是绑头发用的——于是他看着傅声随意地将有段时间没剪的浅棕色长发扎起一个小辫子,脑后短短的一个低马尾,露出纤长雪白的后颈。
电话那头仍旧有些情难自抑:“你母亲的事,本来就是我一辈子的懊悔!我千怕万怕,可你还是随了她的家族基因,有精神类疾病的概率高于常人,就连你们的性格都那么像……当初你说自己神经衰弱睡不好觉的时候,我就不该让你吃这个——”
“父亲!”
拔高的声线令傅君贤的声音戛然而止。傅声身子止不住地战栗着,裴野看不见他的脸,但能想象到傅声紧闭着眼睛痛苦地忍耐的模样。
“别说了父亲,”傅声克制着自己恢复到平日的温和有礼,话音的末梢却还是夹着些面对亲人自然而然的委屈,“别说了。”
傅君贤一瞬间格外紧张:“好,爸爸不说了,小声你保重身体,丁环酮一定要少吃,明白了吗——”
嘟的一声,傅声罕见地先行挂断电话。他最后撑着窗台喘了口气,还没等直起身,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强忍着愠怒的人声:
“你到底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傅声的心脏像是被人攥在手心里狠狠一捏,脑子里嗡的一下,转过身看见裴野时腿都软了,下意识地想摆出惯常的温和姿态:“什么瞒着——”
可他不知道,丁环酮的副作用本就让人易受惊吓,傅声以为自己装得没破绽,可看向裴野时瞳孔都是颤的。
裴野咬牙:“我进你房间,你不问我为什么打扰你办公?”
傅声身子抵在窗台上,后知后觉地反问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唔……”
他膝盖一软就要跪坐在地上,索幸裴野动作更快,放下杯子上前一步就接住了傅声。青年软得像猫儿似的,脸搁在裴野肩上,睁着眼睛只剩下喘气的劲儿。
裴野搂着傅声的细腰把人圈到怀里,手顺着傅声的后背一路向上扣住他肩膀,把人拉起来:
“能听到我说话吗?”
傅声闭了闭眼,倦倦地笑出声:“又不是蒙汗药。”
丁环酮药性烈,服用后虽然会大幅缓解焦虑,但会导致人短暂的极度疲惫,对外界的刺激不敏感。傅声虽然意识清楚,可脸上带着些平时未曾有过的淡漠与厌世感,虽然对裴野依旧温柔耐心,药物的作用却不时让他流露出一丝轻蔑神情。
像是神明卸下爱人的伪装,温良之下是彻骨的凉薄。
裴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语气不由自主地放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傅声被裴野一手握着腰,竟也毫不在意,身子如风中枯叶般重心不稳地晃了晃,垂下眼帘:“好几年了……我睡不着,一般的安眠药对我没用。”
说着他随手往上捋了一把额前的刘海,眸子像是裴野小时候喜欢的那种玻璃珠子一样清澈明亮,凌乱的发丝衬得傅声漂亮得出尘的脸有种倔强却易碎的美。
“我母亲死的时候,他们都说她是死于疯病,”傅声柔柔地笑了,“可她没疯,她就是太疼了。小野,我也没有病,我只是……”
下一秒,裴野疾言厉色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当然没病,你一直都好好的!”
少年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搂紧了怀中单薄如纸的傅声,几乎从牙缝里把话咬碎了一字一字崩出来:
“有我在,谁也不能说你有病。”
傅声靠在他身上嗯了一声,仿佛一片羽毛瘙过心尖,乖得裴野胸腔里的疼惜都快满溢出来。
“小野,我不想别人觉得我是个潜在的疯子,”傅声缓缓说着,抬起头,“你会……你会介意我和妈妈一样,有这样的遗传基因吗?”
裴野的心都停了一拍。傅声正在药物的蒙蔽下毫无避讳地禁锢在他怀里,他的手还搂着傅声纤细的腰,隔着仅仅一层布料触摸那温热的肉体,而他们的眸间距不过咫尺,不过一个低头便可以吻上那双唇的距离。
介意什么,又该以什么身份介意?
无所谓,不论荏苒,傅声始终是他的高山仰止。
“永远不会。”
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青年的脸庞,裴野凝眸,郑重地回答。
傅声深望了裴野一瞬,眨了眨眼,忽的灿烂一笑:
“那就好……只要你不嫌弃我,那就好。”
裴野的指尖因为心脏的抽痛几乎麻木,他颤抖着放开傅声,揽过他的肩将人带出卧室。傅声反应有些迟缓,却对于裴野近乎无底线的信任,就这样跟着他走出来。
“我给你放洗澡水,你去泡个澡,”裴野一边说一边用手掌安抚地摩挲着傅声的肩膀,“不知道你最近怎么忙成这样……”
原不该让裴野一个外人接触到任何机密的,可傅声被少年这样哄着,加之连日操劳,早就已经不忍更不愿去责备这些细节。
傅声跟着裴野来到卫生间,看着裴野弯腰在浴缸里放水,下意识说了声我来,却被弯着腰的少年头也不回地抓住手腕:
“你歇着就好。”
他握着傅声的腕子捏了捏,仿佛握着一支玉做的温润骨笛。裴野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最终松开手,走到卫生间门口,背对着傅声:
“声哥,我在外头守着你,泡太久了我怕你睡着,会感冒的。”
傅声点点头,半晌才反应过来裴野看不见,这才哑着嗓子应了一声知道了。
门合上时锁扣发出咔哒一声,裴野站在门外,听着卫生间里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接着传来清澈的水声,知道傅声已经按自己说的去乖乖泡了澡。
少年缓缓抬眸,房门大敞的主卧里头,刚刚傅君贤提到的那台手提电脑屏幕还亮着,散发着幽幽荧光。
他一步一步走到桌边。少年的裤兜里放着一个小小的u盘,只需要三分钟,所有的绝密资料便会一字不差地拷贝到他的u盘里头,而这一切不会有第二个人发现。
和傅声共同生活了七年,除了定期给裴初汇报猫眼的动向——且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汇报些半真半假、无关痛痒的废话——裴野才没有主动介入过傅声的工作本身。这是他第一次真正从傅声手里窃取真金白银的情报。
他心里清楚,这一次破例,对于傅声的特工生涯的打击是巨大的。
可是或许这并不一定是件坏事。替军部、替特工部卖命,过刀尖舔血的日子,功成名就又如何?
裴野垂眸看着那手提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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