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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名字比较方便,只可惜脑袋空空,想不起几个大字,手里捏着那所剩无几的一小把槐花,便开始胡言乱语:“不如我便随你姓,姓孟,名就叫‘槐’好了。”

孟尧光有些啼笑皆非:“随我姓?不妥不妥。”

我不解道:“有什么不妥?你是好人,你的姓也好。”

他一再推辞,说不好。但我本就不知道几个姓,又一心觉得自己运气好碰上了大好人,始终坚持要姓孟。“孟槐”这个名字,在我看来很不错。

但他执意不让我随他姓,说不能占我便宜。又问我为什么要叫“槐”,我说我喜欢槐树,他说槐树性极阴,有鬼气,建议我另取。

好吧,我最终还是拗不过他,也承认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那不叫“孟槐”,叫什么?我捧着脑袋想了半天,心想起名可真难。

最后孟尧光拿来一本《百家姓》,让我挑。我随手翻到一页,挑了个笔画少好写的,随手一指:“这个是姓。”又如法炮制,指着另一个字:“这个是名。”

孟尧光凑上来看:“言、攸?嗯……不错。”

于是我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唤作“言攸”。

住在人间,还是很好的。

一顶屋檐悬于头顶,有了荫蔽,再也不似从前那样刮风时吹风,落雨时淋雨。

相处一段时间下来,我和孟尧光渐渐熟络起来。他说自己出身于中药世家,幼时遇战乱与家人分离,由父亲旧友抚养,后来便听说一家老小都死于战祸。行冠礼后,他不愿再麻烦友人,游走行医,最终在这里安定下来。

我很多事不太懂,常常闹出点笑话来,有时还会给他捅娄子。但他从来没训斥过我,待我如同亲弟弟。

我是个直脑筋,但也不至于分不清好恶。孟尧光对我很好,我也渐渐把他当哥哥看了,平日里唤他“孟大哥”。

一人一妖都没有其他亲人,住在一间屋子里以兄弟相称,和和睦睦的。

我住了他的房子,还蹭他的一日三餐,自觉要帮他做点事。我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会起离开的念头,保不齐要在这千亩县一直赖下去,干活也就格外勤快。

我学会了辨认药材和制作药膳,还学了些基础的医学知识和看病技巧,在孟尧光忙不过来时也偶尔协助病人诊断和治疗。我虽然不怎么会法术,做妖可能不太合格,但学这些东西却是易如反掌,连孟尧光都夸我学得快。

记性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对那些药材也很好奇,愿意去了解它们的功效,或是翻医书,或是问孟尧光。医术上画的药草什么形状、什么颜色都有,晒成干、磨成粉之后又各有不同的功效,或祛湿,或驱寒,奥妙无穷。

千亩县还有种特产,叫做“蝉花”。蝉之不脱者,至秋则头生花。书上的说法更文邹邹些:“蝉不能脱,委于林下,花生阙首,兹谓物化。2”蝉的头上长出朵花来,实在有趣。

但有一次,我正在二楼拿他的宣纸乱涂乱画,忽然听到他在楼下叫我去帮个忙。我闻声下楼,原来他是叫我帮他研磨药材。

我看着药钵里浅棕色的长得像灰尘一样的东西,好奇道:“孟大哥,这是什么?”

他正在低头捣鼓其他的药材,头也不抬地说:“这叫梁上尘,就是房屋的梁和椽子常年积累的尘埃。”

我吃惊道:“灰尘也能入药?”

孟尧光笑了起来:“可别小看了这灰尘,曾有一人噩梦至死,我以梁上尘塞入鼻中,将其救活了。还有胎动、横生逆产、无名恶疮……甚至缢死不久也能救活。”

我听了这话,一面觉得这灰尘厉害,一面却想到不知有多少蛇虫鼠蚁的黏液粪便混在其中,又觉得好一阵恶心,说什么也不愿再碰。最后孟尧光拿我没办法,只好自己动手。

除了待在屋里,我也会出去走走。

千亩县其下还有十余个小镇,我们所在的镇子叫做“绵上镇”。不消几天,我就把这镇子的山川形势、风物建筑摸了个清楚。

我对孟尧光说这绵上镇依山傍水,这话确实不错。南边有座应天山,东边有条蚱蜢河。镇子里共三座桥,红石桥、柑树桥、机投桥,东边两座,西边一座。镇子不小,生活用具、瓜果蔬菜一应俱全,百姓安居乐业。

正如孟尧光所说,除了那三个流氓,这里的居民都性情淳朴,都是好人。大家都互帮互助,要是哪家走水了,一条街都来帮忙灭火。

我总是在街上乱晃,这里的居民大多都认识我。而且说句臭不要脸的,我觉得大家都挺喜欢我的。我在街上闲逛时,常常有人和我打招呼,“小言小言”的叫我。

说起来,我帮着孟尧光治病救人,长得也还算不错,大家好像确实也没道理不喜欢我啦。

我喜欢这里。也许我会多待一段时间,待他个五年十年的。

但有一天,孟尧光突然告诉我,西边的战事开始向这里绵延了。

————

注释:

[注]:出自清末湖南湘乡一位兼开中药铺的名老中医自题春联。本文背景架空,文中可能出现各个朝代的事物或诗文,请勿细究

[注2]:出自《中国地方志荟萃西南卷嘉庆双流县志》

西边近来一直不太平。

孟尧光说,西戎时常来犯,朝廷时常要往西边派兵。听闻这次领兵作战的是贺将军,贺平楚。

他说这话时我正在拣补骨脂,把里面的沙石挑出来。

我听了这名字,随口问:“他是不是好人?”

孟尧光闻言笑了,说:“什么好不好人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分好坏。”

我不服:“怎么不容易?你是好人,我碰到的流氓是坏人。这不是很简单么。”

孟尧光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反驳,只无奈笑着摇摇头。

但他还是向我解释道:“贺将军能征善战,少年成名,听闻对待士兵也很宽厚,有功同赏,有难同当,是个好将领。”

我点点头:“那他是好人。”

孟尧光又笑了笑:“可你不知,他曾下令屠城。”

我不由得有些吃惊:“什么?”

他却说:“陈年旧事,至今民间尚无定论,不谈也罢。”换了个话题道:“如果打仗打到了这里,大家就得想办法避难。躲到地窖里,或实在不行就只能逃亡,等到太平了再回来。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

我想了想那画面:“那到时候大家不是都没有家啦?实在可怜。”

孟尧光长叹一声:“但凡遇战事,受苦受难的总是平民百姓。”

我也有些难过。真到那时,张叔卖不了糖葫芦了,东街的茶馆也开不了了,总夸我机灵给我塞橘子的王姨也见不到了。西头的王家上个月新添了个女婴,办酒时我还去了的,她裹在襁褓里那么小,还能不能长大?东边的红石桥,我在桥头埋了一颗枇杷种子,还没见到抽芽呢。

镇上的气氛日渐紧张起来。

人们的生活还在继续,街道上往来人群也依然熙攘,但这热闹里也掺了些灰蒙蒙的阴翳。大家心里都在隐隐的害怕,不知道西戎到底会不会来,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我虽然随时可以离开,却也难免受这气氛影响。况且如果到那时孟尧光要去逃难了,我若是丢下他自己跑了,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时间的流逝变得漫长,度日如年。

到了银杏飘黄的季节,镇子里到处都是黄灿灿的。终于有消息传来,战事结束了,战火在江边停了下来,没再往东烧。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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