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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走了之后,纪平彦猛灌两大口玄米茶,深觉自己就像个拿摔炮的傻小孩,刚从兜里掏出来想搞个恶作剧,结果一转眼就被人一发东风快递给炸迷糊了。

啥叫段位差距啊兄弟们,果然我这辈子就是给人玩的命啊。

服务员离开之后白露看起来并没有放松多少,双手拢着温热的茶杯,轻声细语地试探着唤了一声:“平彦?”

“哎,怎么了?”

白露语调平稳,脊背也是挺直的,并没有直白地表露自己失去视觉带来的恐惧和不安全感,只道:“没什么。”

纪平彦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给自己续了杯水,道:“咱们坐的地方在里边,没有邻桌,您不戴墨镜也行的。”

白露闻言心下满意,把墨镜摘掉,露出一双蒙着白翳的盲眼。

纪平彦看着只觉得赏心悦目,一时没说话。

没有了墨镜遮掩,白露努力克制的不安其实看起来很明显,她又唤道:“平彦?”

纪平彦:“啊?”

白露神色一松,正要提起个话题将自己反常的行为遮掩过去,纪平彦却是福至心灵,意识到自打进了餐厅白露整个人都紧绷着,只要自己不出声,白露过上几十秒就会叫自己,这是紧张害怕了?

“我坐到对面去,您能感觉到我在旁边,会不会好一些?”

白露:……小东西还挺敏锐。

她端起茶杯也抿了一口,低着头试图遮掩住尴尬,但的确是有些如释重负:“那你坐过来吧。”

白露倒下时心底是没多少惊慌的,好像她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自己是可以随时按下暂停键恢复正常的p,而不是大半个身体毫无知觉的,真正的残疾人。

不过是在转移时摔倒,她p瘫时玩过太多次了。

直到她趴在地上,使了全身的力气也不过是徒劳无功时,她才好像第一次明白残疾的意义。

她像一条拼了命挣扎,也只能扑腾两下就精疲力尽的鱼,再怎么努力抬高肩颈,手臂的力量也不足以带动无知觉的腰背。

这次没有暂停键,更没有人可以帮助她,她必须独自面对现实。

她爬不起来。

这次不是装的了,她是真的爬不起来。

白露松开手,放任自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静静地看照在地上的那块光斑缓缓移动,最终消失,房间里的光线渐渐暗下来。

微信提示音响了几下,过了一会儿又唱起歌来,是纪平彦拿她手机设的专属铃声。

手机应该就在床边,如果她努力一下或许能拿到,但她现在谁也不想理,谁也不想看到。

鼻腔已经充斥着尿液淡淡的气味,水渍就在眼前缓缓蔓延开,她曾无数次沉迷于这样的场景,还是第一次感到悲凉。

叶公好龙,是否是每一个pretender逃不过的命运呢。

纪平彦闯进家门的时间比往常早了许多,天还没完全黑透,他就带着一头汗水踉跄着冲进来,脸上是近乎扭曲的惊惶。

白露听到动静回过神来,她躺在一地污秽里,如此狼狈的时刻,还能安抚她的奴隶。

“别怕,我没事。”

纪平彦见她还清醒着,心里悬着的大石落下,魂魄勉强归位,脱力一般跪倒在地。

往日他如果敢这么不顾仪态的把膝盖砸在地上,定然是要挨打的。但此刻他顾不得这些,纪平彦冰凉的手指覆上白露的额头,手下温度还算正常,但他依旧神经紧绷。

“您在这里躺了多久?”

白露用一种温柔又哀伤的眼神注视着他,喉间溢出破碎的笑声。

纪平彦慌得连手机都拿不稳,拨个120都能打错数字,又手忙脚乱地挂断。

“我这就打120,您坚持住。”

白露扬手用腕子抵住他,有气无力地开口,语调和平时一样不容置疑。

“不用打,我没事。只是转移的时候摔倒了,我心情不好想躺一会儿,你帮我收拾了就行。”

“摔倒也很……”

“我才瘫多久,骨头还没那么脆弱。”

“那您着凉生病怎么办?”

“家里没药吗?”

纪平彦气得不想答话,碍着这些年被打出的规矩才道了声“有”,难得沉了脸色,用眼神谴责白露。

白露明白他是担心自己,所以没拿主人的威权去压,只温声哄道:“我心里有数,乖。”

纪平彦只能一声长叹,用还在抖的手握住她的:

“如果今晚有不舒服,就去看看。可以吗?”

白露闭眼不答,算是默许。

纪平彦动作麻利的铺了隔尿垫把白露抱上床,又打了一盆温水。刚拆开纸尿裤,一股臭味传了出来,纪平彦脸色一变,下意识去看白露。

白露闻到味道往下瞟了一眼,侧过头干呕两声。

纪平彦知道白露洁癖到连自个儿都嫌弃,想给人拍背,但一时不敢拿手碰她,只能麻溜的把纸尿裤一卷跑进厕所扔掉,又拿了包湿纸巾细致地替她擦干净糊在屁股上的稀便。

“抱歉,主人。是我回来晚了。”

白露胃里没有东西吐不出什么,控制不住地干哕两声就被她自己强行压住,被逼出生理性泪水,泪眼朦胧地看向他,嗓音沙哑。

“纪平彦,你不觉得恶心吗?”

白露很少对他直呼其名,纪平彦对上那双被泪水模糊掉凌厉锋芒,却掩不住痛苦的眼,心脏像被人紧紧攥住,酸涩难忍。

“……怎么会呢?”

白露对他的回答付之一哂,纪平彦也并不辩驳。

他沉默着替她清理干净污秽,又拧了热毛巾将臀部和大腿细细擦过一遍,给她换上新的纸尿裤,将双腿放平,盖上薄被,再将地面上白露留下的尿渍擦干净,洗干净双手,从柜子里翻出水银体温计,塞进白露腋下。

做完这一切,他才端端正正地跪在床头,垂眼看向白露。

“主人,我嘴笨不懂说,但是……”

白露疲惫地半阖双目,不等纪平彦说完就打断了他。

“刚才是我不对,心情不好就迁怒到你身上。”

纪平彦愣了一下,连忙摇头否认。

“您能在奴隶身上发泄情绪,我只会觉得高兴。”

白露并不看他,视线漫无目的地放空,好像自言自语一般。

“我在你面前手握权柄,但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平彦。我从前看d文,最烦那些a哭哭啼啼无能狂怒的桥段,如今才知道自己当初的轻视鄙夷有多傲慢。里的得偿所愿之后更是好像只有幸福快乐,那些苦痛又有谁会写呢。”

纸尿裤被拆开臭味传出的那一瞬间,她是真的很想砸烂些东西,再让纪平彦滚出去。是仅剩的一线理智阻止了她,然而自我厌恶和想要推开枕边人的负面情绪就像冬去春来疯长的杂草,无论怎么自我开解也无法清理干净。

好在她在个人修养方面是有着近乎偏执的形象包袱的。所以有些话在嘴边打转,怎么也说不出口,到底留存了几分风度。

而纪平彦这会儿也只是默默地爬上床,隔着被子把白露搂在怀里,安静的陪伴而已。

白露深吸口气,侧头把脸埋进奴隶胸前,闻着他身上洗衣液的清香,心疼得快落下泪来。

这是她亲手教养多年的私奴,说话做事永远都这么合白露的心思,叫她怎么舍得说那些话来伤害他呢?

可又要她怎么做,才是对他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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