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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疑惑不安时,便见瑛瑛头也不回地跳入了湖面之中,姿态决绝,岸边还放着一封她亲笔所书的“自白信”。信中所述,大约是她不愿意连累薛家世子,只想一死来成全自己的清白名声。可此番行径却是将承恩侯府置在了风口浪尖之上,鹿鸣花宴事发已有几日,可承恩侯却没有半分动静。多的是人在背后议论承恩侯府仗势欺人、不愿负责。此等流言蜚语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薛敬川与庞氏立刻托了保山上门,直截了当地与徐御史和宁氏说:“吾家小儿意欲求娶贵府二小姐。” 大婚前夕瑛瑛寻死的消息传到薛怀耳畔时,他正在荣禧堂内与薛老太太周旋。堂屋内立着的丫鬟和婆子俱都小心翼翼地侍立在侧,盯着自己的足尖发愣,并不敢抬眸打量这一对互相怄着气的祖孙。薛老太太素知她这嫡孙有一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浑身上下那股子文人风骨说好听了是坚守自持,说难听些不就是一根筋、认死理?倒是与已故的老承恩侯脾性极为相像。薛老太太生了一会儿闷气,其间悄悄瞧了几眼坐在她下首的薛怀,见他仍是那一副不动如山的安然模样,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柔嘉公主对你一往情深。你怎能弃了金枝玉叶不娶,偏去娶个五品小官家的庶女进门?”薛怀持着清润的淡眸,端坐在扶手椅里的身子也如松如柏般气定神闲,不论薛老太太如何逼问,他总是回答那一句:“孙儿与她破了男女大防,阖该娶她为妻,否则便是要置她于死地了。”“什么男女大防,不过是你心善救了她一回罢了。纵然如今京城里有些流言蜚语,可晾上一年半载,有谁还会记得此事?”薛老太太拍桌而起,染着怒意的眉目拧成一团。薛老太太年轻时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如今虽已年迈,骨子却还藏着几分说一不二的锐气。她发怒时带起一阵令人心悸的威严气势,荣禧堂内的丫鬟和婆子们都不由地抖了抖身子。唯独薛怀不疾不徐地答道:“祖母此言差矣。无论事出何因,孙儿总是与徐小姐有了肌肤之亲,即便您想了法子遮掩过此事,若是来日被人翻阅出来参上一本,伤的便是我们承恩侯府的名望。”薛怀也知晓他祖母的软肋在何处,其一是她已出嫁的姑姑薛英嫣,其二便是整个承恩侯府的名声。果不其然,薛老太太听得薛怀此话后便隐忍不发,将裹在心口的不甘压了又压,最后汇成一句哀切的叹语。“怀哥儿。你娶了别人,怎么对得住柔嘉公主对你的一片情意?”孙媳的人选从端庄大方的金枝玉叶变成了个一无是处的心机庶女,换作谁都无法心平气和的接受。薛老太太气恼无比,却又实在拗不过自己的孙子,无奈之下只得放软语调打起了感情牌。谁知薛怀却只是蹙了蹙剑眉,谦和又疏离地回道:“祖母慎言,我与公主发乎情止乎礼,不曾有过半分逾距的时候。”这话一出,薛老太太也泄了力,面容瞧着要比昨日苍老了十岁,只见她摆了摆手道:“罢了,便随你吧,娶个心机深沉、只想攀龙附凤的庶女进来,往后有的是苦头要吃。”薛老太太既下了逐客令,薛怀便也顺势起身,朝薛老太太躬身行了个挑不出错的全礼后,才步履如风地走出了荣禧堂。可把薛老太太气了个仰倒。薛怀一径走去了自己的松柏院,挺朗的身姿方才踏足抄手游廊,便隔着一道垂花门听见了小厮们的窃窃私语之声。“那庶女当真是好手段,见我们家没有要提亲的意思,便寻了死,逼得国公爷和夫人着急忙慌地上门。”“这便叫欲擒故纵,眼瞧着这庶女是赖上了咱们世子爷,往后嫁进承恩侯府,不知要搅和出多少事端呢。”交谈声渐行渐远。薛怀的面色尚且称得上淡薄自许,可身形却怔惘般地停在垂花门里侧,久久不曾挪动步子。纵他大度洒脱,可也只是个肉体凡胎而已,如今被人裹挟着玩弄于鼓掌之间,心里总有两分愤懑在。只是薛怀从不喜形于色,或遇烦闷郁结之事,也只会待在外书房里诵读几本闲云野鹤的游记,或是笔走龙蛇般写上几个大字,心中的凝郁自然游刃而解。今日他也是这般。一进外书房便交代了贴身伺候的小厮,若不是极要紧的事,便不要出声打扰他。小厮庄重地应下。可一刻钟后,小厮便叩响了楠木门窗。“世子爷,柔嘉公主造访,老太太托奴才给您递个信。”薛怀正坐于几案之后,本是在翻阅前朝治水之策,冷不丁听得此话,明澈的眸子便落在几案前摆着的那一架山水屏风之上。京城里有哪个人不知晓柔嘉公主对薛怀的情意?连薛怀这般迟钝的人也察觉到了柔嘉公主对他的不同。只可惜他无心情爱,一心只想立身为民、匡扶天下,娶妻生子于他而言不过是全了薛家宗嗣血脉的义务罢了。如今他娶徐瑛瑛进门一事已是板上钉钉,既如此,他便不该再与柔嘉公主私底下相见。只是柔嘉公主这人也有几分执拗在,且又出身尊贵,不好直言拒绝。薛怀思忖一息后答道:“就说我身子不适,恐不能面见公主。”小厮应下,便火急火燎地赶去了荣禧堂,将薛怀的话润色了一番后说给了柔嘉公主听。“我们世子爷好几日都不曾睡好了,还不是为了那庶女的事烦心,如今更是心下郁结不安,疲容满面,实在无法面见公主。”那小厮如此说道。柔嘉公主身边的姑姑立时眼疾手快地上前,塞了一锭银子在那小厮手里,“你先退下吧。”那姑姑回身一瞧,便见柔嘉公主已红了眼眶,当着荣禧堂伺候的下人的面前,已泪睫盈盈地滚下泪来。这两日柔嘉公主为了薛怀与徐瑛瑛一同落水一事寤寐不安、食不下咽,一颗爱恋薛怀的心犹如被人放在油锅里煎煮,又被人放在酷冬的冰水里磋磨一般。

她对薛怀一片真心。如今听闻光风霁月的薛怀也为了不能娶她而如此郁结于心,她本凋零四碎的这颗心便又漾出了些鲜活的生气。“老祖宗,此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柔嘉公主撇下以往的高傲,凝着泪问薛老太太道。薛老太太也是白着一张脸,瞥了眼连落泪也如此端雅大方,尽是气度的柔嘉公主,当下便愤然地说道:“怀哥儿他爹和他娘已带了保山上门,向徐家求娶了徐瑛瑛。”柔嘉公主怔愣地陷在紫檀木扶手椅里,久久不曾答话。两日后。承恩侯府与徐家的婚事正式坐定,婚期便定在盛暑之前,徐御史自然无有不应,只为了庶女的嫁妆忙活了起来。宁氏连连称病,徐若芝更是撒泼打滚地闹将了起来,被徐御史指着鼻子怒骂了一回后,才收敛了几分。承恩侯府送来的聘礼极为齐全富贵,宁氏看花了眼,方才想把聘礼们造册入库,却被徐御史横眉竖目地数落道:“聘礼如此豪横,咱们的嫁妆也不能简薄了,否则岂不是要让满京城笑话。”宁氏最是爱财如命,骤然听得此话便好似被人剜了心一般,当即便哭闹着说道:“好你个徐寅,我为你cao劳家事,生儿育女,到头来攒下来的这满贯家私却要给你的庶女做嫁妆,还有没有天理了?”徐御史瞪她:“你这无知妇人懂什么?瑛瑛嫁的好,将来对我们徐家只有好处,芝姐儿的婚事也能更上一层楼,你的目光怎么就不能放的更长远一些?”宁氏这才哭哭啼啼地住了嘴,在徐御史耳提面命地催促下,她才勉勉强强给瑛瑛凑足了六十八抬的嫁妆,虽则大半的箱笼都空荡无比,可面上瞧着倒也算过得去。瑛瑛则安心备嫁,躲在闺房里给薛怀缝制对襟长衫、鞋袜扇套,以及承恩侯府其余长辈们的鞋袜。若是门当户对的人家,成亲前男方总会派个婆子上门将男方那一头的衣码尺寸透露给女方,可因瑛瑛嫁给薛怀的方式令人不齿,承恩侯便没有派人上门来。瑛瑛只能靠着那一日在溪涧里紧紧攀附着薛怀胸膛的回忆,去猜测他的身量尺寸。小桃也笑盈盈地坐在小杌子上替瑛瑛打下手,嘴里不忘说道:“姑娘的针线活素来无比精细,给未来姑爷缝制的这一件对襟长衫又花了不知多少心思,姑爷瞧了定然欢喜。”瑛瑛手里头还侍弄着针黹,听得小桃的笑语,纵然面上不显,心里却也隐隐生出了几分期盼之意。她知晓自己愧对薛怀,将来嫁进承恩侯府后必然要以夫为天,好好侍奉敬爱自己的夫君,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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