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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何老大夫提着药箱进入风铃院。
算来,何老大夫也是丞相府的常客了。焉谷语身子弱,大病没有,小病一大堆,免不得要时常请他过来。他轻车熟路地进了屋,上前为焉谷语把脉。
陈鱼赶忙让出位子,担心地瞧着焉谷语,两手死死地捏着手帕。
“寒气入体,幸亏不算严重。喝碗热姜汤,再裹着被子好好睡一觉,出出汗便没事了。”
他这么一说,陈鱼揪紧的心便慢慢松了开来,对着焉谷语道:“多亏姐姐在天保佑。以后你少去游船,我的心真遭不住。”
“嗯。”焉谷语乖巧地点点头。有赤獒那话,这次落水她其实觉得挺值当的。
斗奴场。
张落掂着手中的银袋子踏入前厅,刚好撞见赤獒回来,他轻蔑地睨了眼赤獒,高高在上道:“既然伤好了便回地下住。”
赤獒瞧也没瞧他,脚下调转方向,自觉往地下矮房走。
“轰”,玄铁大门被人打开,露出一条长长的走道。
赤獒面无表情地踩着石阶往下走。外头自由的气息是好,但眼下还不属于他。
他一来,所有斗奴的眼睛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他们不是没见过穿其他衣裳的斗奴,而是觉得赤獒今日尤为亮眼。
其中,不少斗奴开始对着赤獒吹口哨。
“赤獒,你这身是谁买的衣裳啊?真够可以的,叫你穿得人模狗样。”
“我还是头一回见赤獒被人带出去的,人家不嫌他疯么。”
“可能人家姑娘就喜欢他疯,够劲儿。”
“我听人说,那姑娘长得像天仙。”
“我不信,天仙怎么会来我们斗奴场。”
……
不管他们说什么,赤獒全当耳旁风。
落水归落水,他身上的伤倒是还成。
这么多年,他早被一日又一日的酷刑给锻炼出来了,恢复能力比一般斗奴要快。再者,鞭打本身就是最轻的刑法,自然也容易恢复。
今日没客人过来,打扫的人显然偷了懒。地牢里的地脏得很,一路走来,白衣下摆全是污泥。
踏入矮房后,赤獒皱起眉头,果断换上日常的黑短打。
他小心翼翼地将白衣叠好,盯着瞧了许久,最后将它放在枕边。这儿沐浴的水也不怎么干净,跟污水没两样,根本洗不了白衣,他宁愿花点银子让人洗。
夜里,矮房里的斗奴早早睡下,一个个鼾声震天。
赤獒走出矮房,穿过长长的走道去往训练场。
因着大部分茅房都在训练场的缘故,所以地下矮房与训练场之间的连通门一般不轻易关上。毕竟他们身上有断肠毒,张落也不怕他们逃。
路上,赤獒再次碰上了猎隼和张落。同上次一样,又是在给钱,他哼了声,等两人离开才往前走。
子时,训练场里空无一人,火盆里的火也灭了。
这一次,麋鹿端端正正地坐在石阶上,目光肃然,仿佛有什么事要说。
“听他们说,那位姑娘今日带你出去了,还给你买了新衣裳,是不是?”等赤獒走近,麋鹿立马开口。
纵然有意放淡情绪,他话中的妒意还是从字句间渗了出来。
“嗯。”赤獒坐下身,淡淡应声。
“你们之间还有什么事?”麋鹿盯着赤獒追问,看样子是打算探究到底。
赤獒动了动僵硬的下颌,他并不喜欢麋鹿的问题。“她请我吃饭,没了。”
麋鹿沉吟,低头细细思量,随后,他抬起脸,直言道:“明日我同你换一日身份。”
倏地,赤獒搭在膝盖上的手指齐齐收紧,没接话。
“那位点你的姑娘很不一般,我想亲自试试她。”说着,麋鹿朝赤獒伸出手。
这是问他讨证明身份的牌子。赤獒缩起瞳孔,顿了一瞬,他缓缓松开手,麻木地将脖子里的挂牌递给麋鹿。
麋鹿扯下脖子里的挂牌扔给赤獒,“小心行事。”他短促地说了一句,转身戴上赤獒的挂牌,快步走向连通门。
赤獒用力将挂牌攥在手心。他扬起脸,望向上头漆黑的夜色,夜幕中一颗繁星也无,黑得似乎要将一切都笼罩在其中。
一想起麋鹿明日会见焉谷语,他的心头便平静不了了,仿佛存了根尖锐的刺。
“呵呵。”他自嘲一笑。
焉谷语本就是来找麋鹿的,她待他好也是将他当成了麋鹿。可他算什么,他什么都不是,充其量不过是个替身。
倘若有一日她发现他不是麋鹿,还会待他好么?
不会。
不情愿
丞相府。
喝完姜汤后,焉谷语躺了许久都没睡意,念起沉船之事便召了焉一焉二过来问话。“沉船那会儿你们有没有瞧见附近的可疑人?”
两人相视一眼,焉一答道:“有。但究竟是不是他们暂时不好说。不过属下觉得,今日之事是冲着小姐来的。”
焉二接着道:“小姐,是否要将这事告诉老爷?”
“不,先别告诉爹。”焉谷语果断否决了焉二,她还没将赤獒的事说于父亲,先说这出自然不成。
“什么事不能告诉我?”这时,焉问津从外头走入,黑脸扫了眼跪着的二人,“你们两下去领罚。”
“是。”焉一焉二起身退出。
“爹,不关他们俩的事,是我要他们别上船跟后头的。”焉谷语急了,软言求道:“这事怪我自己,爹,你别罚他们。”
“失职就该罚。”焉问津厉声道,丝毫容不得人求情。
父亲生性固执,这一点,焉谷语是知道的,好比她之前对他提过预知梦,说哥哥出征会死,结果父亲半个字都不信,还说为国捐躯是焉家的光荣。
“你躺下。下次再出事便别出去了。”焉问津扶着焉谷语躺下,向来严肃的面庞被温情割裂,透着一丝奇怪的别扭。
焉谷语顺势躺下,念起梦里的事还是打算说一说,正好这会儿父亲有时间听。“爹,女儿想同您说一件事。”
焉问津刚要起身离开,听得她的话不由停住身形,“何事?”
焉谷语抬头望向焉问津,盯着他道:“女儿昨晚梦到了皇城里的事,十八年前,有位皇子被送出了皇宫。”
闻言,焉问津神情微变,沉声道:“你还梦到了什么?”
焉谷语轻声道:“梦到这事与父亲有关。”
不消片刻,焉问津面上恢复如初,他矮身在床缘边坐下。仔细算起来,焉谷语同他说过许多次梦中事,但他每次都不以为意,直到焉修离战死。而这一次,他在意了,因为当年之事他从未跟人提过。
“还有什么,一并说了。”
躺着说话不方便,焉谷语索性坐起身,正色道:“还梦到那名皇子被人送进了斗奴场,但他会在十八岁那年会回到皇城,也就是今年。”
后头的事,她没继续往下说。
焉问津陷入沉思,当年他是不得已,才任由皇后的人将那孩子送出皇宫。后来,他暗中查探过,没想被皇后警告了。
至此,他只能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况且,皇后手段多,他甚至以为那个孩子早已不在人世了。
而焉谷语这一说,叫他不得不回顾往事。
“这些事你千万别对外人提起,忘了吧。”思前想后,焉问津决定不管,也管不了,他如今的权利不比当初,皇上对他的忌惮是日益加重,只要他走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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