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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聚,他便渐渐松了口,只是在临走前附在沉香耳边低声道:“姞楚若对你不敬,不必瞻前顾后,直接打,他在你手上过不了三招。”
“舅舅,您这不是得罪人嘛。”
话音未落,脑袋就挨了一扇子,蜻蜓点水一般,不疼。杨戬没好气道:“不要委屈自己。”
俄尔,众人离去,既然无法推门而入,沉香便化作一道仙气从门缝穿了进去,室内与室外当真是天差地别,室外天光大亮,室内昏暗无光,但依稀可见屋中陈设华丽,空间也宽敞,绕过堂屋与暖阁,沉香来到里屋,仰头见三尺白绫挂在房梁,一青衫公子脚踩太师椅,双目垂泪,手握白绫,慷慨赴死。
沉香镇定自如地扫了他两眼,随后若无其事地坐到案几旁,端起杯盏细呷了口茶水,又拿起手边的瓜子吃了起来。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姞楚的注意,他被沉香的贸然闯入吓到,暂时放弃伤春悲秋,警惕地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你谁啊?凭什么坐我的椅子,喝我的茶,还……嗑我的瓜子?!”
“呸……”沉香吐出瓜子壳,紧接着又咬开一颗,道:“寻死之人皆是心无旁骛的,你管我做什么?反正你都快与世长辞了,就算我睡你的床也跟你没关系了,怎么,你还想让我把这些身外之物烧给你啊?我报酬很高的,你付不起。”
姞楚一时半会儿看不出他有什么旁的本事,但有一点他一眼即能看破,那便是这厮气人的本事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三界之内无出其右,他自尽的心思也被磨了大半,只剩一肚子的火,“你他妈到底是谁啊?”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沉香拍去手上的瓜子屑,起身朝他行了个大礼,“在下无名小卒,刘沉香。”
姞楚略一思索,旋即反应过来,神情又变得落寞,不复方才的盛气凌人:“原来是真君的外甥,久仰大名,想必是同真君一道来的吧。正好,等我死了,你帮我转告真君,承蒙他不嫌弃,这些年对我一直颇为照顾,姞楚心如死灰,无法报答他了。”
“我还以为你的活动范围只在这置锥之地,原来对外界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啊。”沉香又大大咧咧地坐了回去,道:“省省吧,你要想死早就死了,想死还不简单,需要拖到现在?想死快死,正好我在这里,还能及时喊人来给你收尸。只是你可是仙体,光是咽气还不够,我有个法子能让你死得更彻底,想不想听?”
他明摆着是在嘲讽,姞楚若再说一句愿闻其详,那当真是脑子进屎了。
姞楚涨红了脸,“刘公子,我都是将死之人了,你就嘴上留情吧!”
“唉……”沉香叹了口气,“小公子,你以为你寻死觅活是在跟你爹反抗?你的未婚妻不告而别不是因为你爹,更不是因为我舅舅,而是因为你。”
姞楚心口一震,神色霎那间变得恍惚。
“你与那姑娘年少情深,想必也是海誓山盟,至死不渝,说过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之语,也曾共赴鹊桥,黄昏相约。但情意易留,厮守难久,你自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却也囿于父亲的严苛,不得不在诸多大事上对他妥协,你的婚事若无我舅舅的介入,恐怕到最后你又要妥协。你应该想过带她私奔,可你离了与迢便一无是处,你难道要她陪你风餐露宿,日日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她还有被你父亲追杀的风险,你是与迢王族之子,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但她与你截然相反。况且与迢是你的母族,你的亲人待你无微不至,你为了一个情字萎靡不振,是为不孝,无法在父亲与妻子之前做出平衡,是为懦弱,几百岁的人了尚不能走出去另闯一番天地,是为无能。我只能说幸好她早早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否则恐要日日受你父亲的刁难。”沉香说话向来一针见血不留情面。
姞楚其实心知肚明,只是这些年来养尊处优,从没有人与他说实话,更无人将他的心剖开,血淋淋的一块肉就被这么剜去,又按下他的头颅让他去认清现实。他的心智忽然就崩溃了,竟嚎啕大哭起来,情绪起伏过大导致脚下不稳,一个踉跄踢倒椅子,脖子被白绫勾住,勒得青筋暴起,眼球外凸,他奋力挣扎着,连自己会法术的事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沉香赶忙化气为刃割断白绫,只听“砰!”地一声,姞楚摔在了地上,十分狼狈。
“哗——”沉香为姞楚倒上一杯茶,水雾袅袅,与姞楚的朦胧泪眼相得益彰,他失魂落魄地看着床尾的屏风,颈项有道两三寸长的红痕,“我真的很爱她。”
不知为何,骂了他老半天,沉香却能体会到他的心情,“我从前也有位未婚妻,在谈婚论嫁前分道扬镳,她与那姑娘一样,是世人口中的妖精,但她却是我见过最纯真最善良的姑娘,可即便如此我爹也不赞成这门婚事,我反抗过,以为她仙逝后也想要殉情。当时年少轻狂,只想着风花雪月,忽略了许多事情,也忘记了我肩上背负的责任不仅仅是爱情那么简单。而且我与她之间有很多道永生永世都无法跨越的天堑,可你们不同。你现在没有你的母族就活不下去,如此便定会受人摆布,事事由不得自己做主,你还不振作起来,想想你活这一世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谈别的,起码以后再遇到她的时候能让自己更有底气一些,问问她的苦衷和难处,说不定还能再续情缘,成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能成什么事?”
姞楚听了太多劝导和责骂,不是让他死心就是将过错推到他未过门的妻子身上,没有一句是他爱听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顺着他的心说。他垂下眼睑,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半晌,道:“我明白了。”
沉香一看事成,伪装出来的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瞬间消失,他一拍姞楚的肩膀,正色道:“想通了就好,那么现在,就跟我一起大声喊出那四个字吧。”
“什么?”姞楚跟不上他跳脱的思维,不明所以道。
“那当然是——”沉香拖长了尾音,气沉丹田胸腔发力,咆哮道:“我要吃饭!!!”
姞楚或许是头脑发热,竟听了他的话,也顾不上丢人,一声喊叫宛若天雷轰鸣:“我要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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