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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双眼迎上晋侯,眼底没有半分波动。

镶嵌彩宝的皮履踏前一步,锋利的刀尖险些刺破他的外袍。

甲士下意识收手,单臂后撤收回长刀。

林珩泰然自若,顶着刀锋逼近晋侯,惬意悠然,胜似闲庭信步。

疯子。

甲士们围着他,脑海中闪过相同的字眼。

公子珩分明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晋侯脸色铁青,喝令甲士立即拿人:“还不快动手!”

“谁敢!”

叱声从殿外传来。

下一刻阳光被遮挡,身着红衣的甲士鱼贯入殿,各个手持长斧,同晋侯的甲士对峙。

国太夫人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前。

一身刺金红裙,腰间束玉带。发挽高髻,六枚玉簪斜插发髻两旁,上雕不同形态的玄鸟,栩栩如生,精致绝伦。

国太夫人穿过殿门,长裙下摆轻拂,似水波微漾。腰间垂挂的丝绦纹丝不动,玉饰未曾发出一声轻响。

缪良跟在国太夫人身后,看清殿内的情形,短暂松口气,很快又绷紧了神经。

辛亏禀报及时,公子珩性命无碍。

可接下来要如何收场?

“君侯,你过了。”

同晋侯相隔三步远,国太夫人停止前进,开口时语带叹息,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晋侯神情晦暗,仍咬牙道:“母亲,逆子不孝忤逆,胆大妄为,我意逐他出族。”

“不孝忤逆?”国太夫人似听到一个天大的消化,上下打量着晋侯,嘲讽道,“说起这四个字,君侯才是当仁不让,难有人能出你左右。”

“寡人自问不曾犯下恶行,您何出此言?”晋侯矢口否认,脸色异常难看。

“没有?”国太夫人冷笑一声,从缪良手中取过两卷竹简,直接甩到晋侯脚下,“君侯最好看一看,想必能记起来。”

晋侯心中惊疑,目光闪烁不定。

缪良弯腰捡起竹简,恭敬捧到晋侯面前:“君上,请过目。”

晋侯怒视缪良,眼底透出杀机。

缪良不为所动,继续平举双臂,直至晋侯抓过竹简才退回到国太夫人身后。

竹简展开,残存的血腥味混着墨香迎面袭来。晋侯一目十行,浏览过全部内容,脸色愈发难看。

啪地一声,他合拢竹简,手指持续攥紧,几乎要捏碎简片。

“母亲,事不属实。”

“事情是真是假,你我心知肚明。君侯,我给你留颜面,你也该给阿珩留一线。”国太夫人向林珩招手,“阿珩,来。”

“诺。”

林珩穿过对峙的甲士,站到国太夫人身侧。

“阿珩年少离国,在上京为质九载,于国有功。他是你的嫡子,理当立为世子。祭祀之后请君侯上书天子。若你不愿,我会亲自执笔。”原本该由缪良传话,奈何事情突变,国太夫人索性当面说清。

“老妇上书,天子自会下旨。届时国人如何看你,天下诸侯又会如何看你,君侯自当思量。”

“母亲,你果真要逼我?”晋侯眼底泛起血丝,额角鼓出青筋,这是头疾发作的征兆。

“我不想逼你,但不得不为。”国太夫人了解晋侯的病情,见他站立不稳,立即召唤侍人,“送君侯回正殿,速召医。”

“诺。”

两名侍人躬身入殿,小跑上前搀扶起晋侯。

剧痛突如其来,颅内犹如针扎。晋侯双眼赤红,几乎控制不住杀人的欲望。

两名侍人拉不住他,差点被他夺走甲士的长刀。很快又上前四人,一通手忙脚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晋侯带离兴乐殿。

甲士护卫在晋侯四周,杜绝任何窥伺的目光。

一名侍人健步如飞,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宫道,将守在宫内的医带去正殿。

国太夫人轻轻挥手,红衣甲士退出殿门。壮妇守在门前,将铜灯放回到墙边。

莲夫人委顿在地,抱着腰腹不停颤抖。冷汗浸湿衣襟,她不吵不闹,分明猜出自己的下场。

从国太夫人出现的一刻起,她再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毒氏,你可知罪?”

声音传入耳畔,莲夫人有片刻恍惚。就在不久之前,晋侯怀抱着她,用同样的语气质问公子珩。

“国太夫人,婢子认罪。”形势急转直下,没有翻盘的可能。莲夫人万念俱灰,没有强撑狡辩,选择当场认罪。

“谋害嫡公子,罪不可恕。幽禁巷道,终身不得出。”国太夫人下达旨意,皱眉看了一眼莲夫人的长裙,吩咐缪良,“传医。”

“诺。”

缪良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殿门后。

莲夫人强忍着痛楚爬起身,跪地向国太夫人叩首:“婢子叩谢国太夫人恩典。”

三声钝响,莲夫人额头浮现青紫。

待晕眩稍减,她仰首看向林珩,苦笑一声:“无论公子相信与否,我确实不知公子药方。毒氏擅调香,玉上异香确我所为,但是奉君上之命。毒氏同上京没有任何瓜葛。”

痛楚再次袭来,她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我鬼迷心窍,猜出玉佩用途还是送给公子。今日下场是我咎由自取。”

林珩俯视莲夫人,对她的话未做评价。

查明玉佩来自兴乐殿,他特地询问许放,对毒氏有了一定了解。以这个家族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将手伸入上京。

他曾怀疑是新氏族动手,莲夫人不过是替罪羊。

待到事情真正明朗,才发现背后推手并非氏族,而是晋侯。

一次下毒,一次相冲之物,能杀了他固然好,杀不了他,只要他踏入兴乐殿,也能设法给他扣上罪名。

“阿珩,今日之事牢牢记下,不要低估任何人。”

国太夫人握住林珩的手臂,和他一同走出兴乐殿。

两人穿过廊下,沿着台阶步上宫道。

侍人婢仆跟随在后,脚下无声。甲士分列两侧,脚步铿锵有力,似金石敲击之声。

“日后出行要带护卫,宫内宫外都不能掉以轻心。”国太夫人语重心长道。侧头时现出耳上玉玦。同发簪一样,玉面雕刻象征越国宗室的玄鸟纹。

“遵大母教诲。”

“事情尚未结束,才刚刚开始。”

“我知。”

“国君昏了头,他性格执拗,不达目的不肯罢休。奈何能力不济,常会钻进牛角尖。”国太夫人深深叹息。

痼疾缠身,心狭偏执,长此以往于国不利。

晋国要定下世子,更需要英明的国君。

“祭祀之后,国君不奏请,我必会上书天子,尽早定下你的世子之位。但我只能助你到此。”

国太夫人驻足宫道,侧身凝视林珩,面色肃然,郑重中透出些许无奈。

“我多年不问朝堂之事,对前朝把握有限。日后入朝,诸事只能靠你自己。”

“大母放心,我定会竭尽所能。”

林珩清楚国太夫人的担忧。

晋国朝堂不太平,勋旧和新氏族势同水火。在晋侯的放纵下,情况愈演愈烈,双方矛盾难以调和,冲突时有发生,隔三差五还会流血。

他曾对国太夫人言,有足够的地盘和利益分给勋旧。

但这只是浅层。

不破不立。

在氏族的争斗中,国太夫人和晋侯都忽略了一股力量,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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