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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真的是被欺负的,她看到我当场吐出来怎么办?”陆鱼低头确认了一下垃圾桶的位置。
明砚叹气,捏捏陆鱼无意识中攥成了拳头的手,温声说:“别想那么多,她既然决定要见你,就做好了准备。而且,她已经是一位功成名就的大人物,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在这样的忐忑与期待中,迎来了周五。
明砚给陆鱼调好了衣服和配饰,提出要送他过去。
陆鱼摇头:“我自己去,如果让她看到我这么大了还是个老婆宝男,会失望的。”
明砚被逗乐了,想搓搓他的头,但看到陆鱼精心打好了发蜡的发型,又蜷起了手指:“什么老婆宝男,整天哪来的怪词?那你开家里的宾利去吧,做个成功人士模样。”
成功人士陆鱼,开着闪亮的豪车,提前来到了茉兰餐厅,坐到了请柬上写的位置。发了个消息告诉明砚自己到了,又按了按西装口袋里的小盒子,这才将双手放在腿上,乖乖等待。
不多时,他听到了服务生带人过来的声音,缓缓转头看过去。
来人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士,穿着一套宝蓝色的商务装,跟证件照上的模样别无二致。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理论上已经年近五十的米契尔·李,脸上竟然没有一条皱纹。
她走过来,对着站起身的陆鱼说:“你好,我是米契尔·李,中文名叫李默桥。”
陆鱼一瞬间几乎忘记了呼吸。
虽然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但刚一照面就听到了“李默桥”这个名字,还是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陆鱼机械地拉开对面的座椅,请这位女士入座。
幸好砚哥带他排练过,不然在这样的冲击下,他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
陆鱼坐下来,近乎贪婪地盯着李女士看,喉咙发紧地问:“您为什么要见我?我们,有什么交集吗?”
李默桥面无表情,说出这些话对她来说似乎没有丝毫的困难,直截了当:“我看到了鸟书上的消息,陆家没有遵照约定好好养育你,我来解决这个问题。我是你血缘上的亲生母亲。”
陆鱼感到十分怪异,这与他想象中的母子相认场景,差了十万八千里,令他难以置信。这位女士的回答,完全按照他提问的顺序,宛如一台问答机器,甚至都不如陆冬冬说话灵动。
那张精致英气的面孔,在餐厅昏暗的灯光里,产生了恐怖谷效应,让陆鱼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活人。
陆鱼吞了吞口水:“冒昧问一句,您是,仿生人吗?李默桥分桥?”
李教授无波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她勾起唇角,做了个弧度完美的微笑:“目前科学界还没有制造出完美的仿生人,由此可以推论,我是活人。”
诗集
服务生过来上菜,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两份一模一样的餐前甜品,用青釉钵盂盛装,黑漆漆的小颗粒上摆着饼干色泽的花。
陆鱼提醒说:“这上面的花是装饰品, 下面的小石子才是吃的。”
这甜品是免费送的, 每桌都一样。昨天他吃的时候, 咬了一口那蜡做的花,叫了服务员来说明, 才知道下面的石子其实是裹了巧克力的米花,为此他跟明砚还笑了好久。
李默桥夹起一粒黑色的米花:“你叫这个小石子?果然跟你父亲一样,情感丰沛。”小石子这个词, 本身就带着对米花形状色泽的形容, 还有几分俏皮。
陆鱼没想到第一个话题就谈到了亲生父亲, 这让他瞬间紧张起来, 小心地观察对方的神色。然而,米契尔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跟谈论起今天的天气一样平淡自然。
“您认识我的亲生父亲吗?”陆鱼咬咬牙, 问了一个貌似无厘头的问题。
李默桥顿了一下,忽然又微笑起来,还是那个完美的弧度, 说:“这也是一个笑话对吗?哈哈哈,当然认得。”
陆鱼心中的怪异感越发严重, 这真的很像仿生人啊。他屏住呼吸,下意识地用上了给智脑助理做行为训练的句式:“他欺负了你, 才有了我这不名誉的孩子, 对吗?”
“当然不, 你为什么这么想?”李默桥摇头, 对陆鱼的说法表示惊讶。
陆鱼松了口气, 低声说:“陆家人是这么告诉我的。”
“哦,真是卑劣,”对面的女士眨眼,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而后点了一下手腕上的智脑,说,“布莱克,把那本书拿过来。”
不多时,一名白人年轻男子跑进来,将一本薄薄的纸质书放在桌上,而后向陆鱼略略点头致意,又一言不发地离开。
李默桥将那本书推到陆鱼面前,说:“他是我的学长,是一名诗人,这是他生前最后一本诗集。”
生前……
陆鱼拿书的手一顿,“生前”两个字包含了许多复杂的信息。他想过父亲可能在牢里,可能是有妇之夫,可能是个花花公子,可能不知道他的存在。唯独没有想过,这父亲已经化为尘土。
垂眸,看向那本书。
这是一本乳白色封皮的诗集,名叫《情非草木》。
封底写着几行诗句摘录:
我愿你,是开满花的荆棘
裹进我胸膛,把伤口刺成火焰模样
可你是风滚草,轻轻路过月光流淌的荒原
……
诗人的名字是,裴禾。
陆鱼吸了口凉气,他听过这个名字。裴禾是一位很有名的现代诗人,之所以有名,是因为他在声名鹊起的时候突然自尽了。英年早逝的艺术家,总是容易让人铭记。
“他死了,你没有办法一个人养育我,才抛弃了我,是吗?”陆鱼从那几句诗中,读出了浓浓的爱与哀伤,这让他有了问出口的勇气。
如果是因为男朋友突然离世,自己又年轻无法养育,这样的理由,陆鱼觉得自己可以接受。
然而李默桥否认了他的猜测:“我有能力养活你,但我不能养你。”
陆鱼放在桌上的手忽然握紧,他屏住呼吸,盯着李女士深渊一样漆黑的眼睛,很想说“你骗骗我吧,就说你迫不得已,我会信的”。
“或许你已经看出来了,我不是正常人,先天情感缺失,”李默桥没有给他幻想的空间,一板一眼宛如给学生讲课,严谨得残忍,“当年裴禾追求我,希望用他丰沛的诗人情感来治愈我。虽然我不觉得我需要治疗,但能变成正常人也很好。可惜,他治不好我,自己却病得更重。他死后,医生建议我把你生下来,或许在激素的作用下,可以让我拥有人类母亲的本能,获得真实的感情。但很遗憾,激素也没能改变我的状况。”
李教授像展示课件一样,用智脑投影出一张婴儿的照片:“我可以认知到,你很可爱,但无法对你的哭泣产生怜悯。”
陆鱼觉得自己每个字都能听懂,但合在一起,就在脑中搅成了浆糊。用生孩子的激素,治愈先天的情感缺失症,这是什么庸医的理论?比阙德还不靠谱。
他呼吸急促地问:“所以,你把我交给了陆家,自己去留学?”
李默桥点头,真诚地说:“我想你需要正常的家庭。如果跟着我,你可能会像你爸爸一样,早早地自我毁灭。”
就像这本诗集的标题,情非草木。如果整日面对一个木头人妈妈,小孩子会产生严重的心理问题,要么变成跟妈妈一样的情感障碍患者,要么陷入崩溃。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对的,”李教授露出一个微笑,像是实验得到验证一样,让她的眼睛有了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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