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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取信。”

“鸽牌出示一下。”

问槐递了木牌过去,掌柜的接过来对着上面的数字在鸽笼里找到只白鸽,从鸽脚处取下信筒,翻着账簿说道:“一叁七,客官瞧一下,这信筒火漆完好,未开过封……鸽子停了近两日,宿费十五晶。”

清了信鸽的宿费,鸽子和信都交到问槐手上。这种经过信站训练的信鸽会停在各地信站内,常用作外出客旅时递送书信。

问槐提着鸽笼一边读信一边往外走,信站外构穗正舔着糖葫芦的米衣,闲等着。

瞧问槐出来了,她牵着两匹马走过去问道:“怎么样,陈香那边有进展吗?”

“嗯,在南海发现了赵家公子的行踪,她正赶去南海城寻找,至于段燃那边……目前还没新发现。”

构穗吐出个山楂核,乐呵道:“真好,能找到一个是一个,赵老爷在雪住城对你我照拂有加,能找到他的独子,得知其现在是否安好,赵老爷泉下有知也会安心的。”

问槐嗯了一声,这点他和构穗想到一处去了。赵禄光尽忠而死,他这个做主公的实有安顿好其后人的责任。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构穗咬下最后一颗山楂球问道。

问槐看向围着这座小城的错落群山,这些山峰高耸入云,看不见顶端,令人望而却步。生活在这座山城的人们也鲜少有去攀登者。

可他知道,这连绵的巨山后隐匿着这个世界的终点,它们连成一线,分割了大地与天空,割开了云海与土壤,几乎一年时间,他才找到这个存在于郦御猜想中的梦之地。

“要比赛吗构穗?”

“又比啊?”构穗嘟起嘴唇。

两人这一路上为了消遣解闷,比这比那的,分了十数个第一第二了。

问槐哈哈笑道,“就算经常输,也要有口心气争第一不是?你就说比不比?”

“比啊,这回我一定赢你。说吧,比什么?”

“就比我们二人谁先翻过那座山。”

构穗揉了揉眼睛,用手搭了小棚子顶着阳光朝远处看个仔细,难以置信道:“问槐,你说真的?”

问槐点了点头。路途漫长又艰险,他不给构穗浇点油,真怕她坚持不过去。

得了准信,构穗退堂鼓不敲了,心里战火熊熊,“要是我赢了,有什么好处吗?”

“你说。”问槐气定神闲,丝毫不慌。他知道构穗翻不出浪花,要的奖励无非是吃喝玩乐这些。

构穗眼珠子一轱辘,来个主意:“我要是赢了,你把咱俩的八字合一下,我想看看你是我什么怨种。”每回吵架总能让他占住理,话都驳不出几句。她不信玄学,但是,郦御说得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算上一算,他指不定是她的天命克星。

“不可,哪有自己卜自己的?天女真想知道,我可以把我的八字奉上,你自找个相师合去。”

“行。你呢,赢了要什么?”

问槐略略沉思后说道:“届时,天女便听我讲个故事罢。”

如此简单,不像之前,要么让她端茶递水、洗脸洗脚,要么让她表演一段敦煌歌舞。说实话,她连敦煌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凭感觉瞎跳,他还夸她舞得不落俗套,结合他当时的表情翻译一下大抵是——丑得出奇。

两人约定既成,在山城暂休一夜,补充供给,第二日一早便一个赛一个精神地爬山去了。

问槐是走过一次的,想让构穗领先还是落后全在掌握之中,直耍得构穗时而亢奋时而低落,两人叁日后下山时,构穗已成半个野人态。

“这算谁赢?”

构穗抬头看向身畔的少年,少年状态也好不到哪去,只比她脸上干净点。

“不如……双赢?”

构穗小鸡啄米,“好,就这么算。”她咧嘴一笑,放下心欣赏起眼前望不见边际的青色草原。

草原的青草长及脚踝,不知名的小花随处可见,踩在这片土地上,脚底是羊毛毯般的柔软,鼻翼里充斥青草与泥土的芬芳。

构穗大口呼吸着,在这人迹罕至的世外之地,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吸取着天地的灵气。而她也早早注意到这里的云霞绚丽地像世间所有的颜色汇聚,美得不可方物。

一声长而尖的手哨,一段悠扬的吆喝,构穗好奇地看着问槐,不知他这样做想干什么。

“还有段路要走呢。”

他正说着,一串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随着一声嘶鸣,一匹叁色花马出现在地平线处,往此地奔袭。

“这是草原上的野马,上回来的时候为了日后也方便就驯了两头。”

“哦……等等,上回?你之前就来过了?”

问槐狡黠地眨了下眼,“反正天女也赢了不是吗?就不要与我计较了。”

他翻身上马。野马连马鞍都没配,他也依然骑得稳当。

“另一头似乎离得太远了,无妨,你与我骑一头。”

说罢问槐俯下身就着构穗的胳肢窝轻松一搂便将她搂到身前。

“爬了叁天山,你都饿瘦了。”他在身后笑吟吟道,构穗猛地被抓到马背上脑子还以为自己在地上站着,表情有点呆呆地。问槐坏心地舔了舔牙尖,抓着马鬃脚跟一踢马肚,这匹驯服没多久的野马就疯了一样往前方狂奔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极致的速度下,构穗的尖叫如期而至,灌着风啊呜啊呜地响彻草原。

靠在问槐怀中扯衣躲风的构穗不知马跑了多久,只觉得时间漫长又宁静,风声、问槐的喝驾声、马儿的嘶鸣声充斥着世界,具象成一幅幅鲜活的画面。她想了很多没有意义的事情,杂乱不堪,如扭曲虚幻的梦境,连做梦的人都不知道它们代表了什么。

风声渐渐停息,问槐略微急促的呼吸在耳边清晰。

“到了。”他看向怀中龟缩的构穗。女人的头发乱糟糟的,说她顶了一个鸡窝也不过分。

问槐不觉勾唇笑着,照构穗头顶揉了两把,把鸡窝弄得更乱了。

构穗抹了把被疾风刮出的眼泪,可怜巴巴道:“谢谢你,问槐,我内脏都要被颠吐了。”

“看前面,构穗。”

构穗眼睛睁开一眯缝,缓缓看向前方。

这是,金色的……大海?

云海漫卷,一望无际,深金的夕色普照在云层之上,金色的波涛在草原来风的贯通下向着远方翻涌滚动,如一条活着的金色大河,流动着独属于云雾风的生命脉搏。这张扬又内敛的云海有了罕见的欣赏者,霞光夕色披在二人身上,像大自然发出的诚挚邀约,请他们堕入世间绝无法人为创造出的恢弘绝景。

两人久久沉默,直到夕色暗下,红霞渐渐染深云海。

她一直想看大海,今日也算是见到了吧?

构穗抹去泪痕,大自然的壮美使她震撼得无以复加,鼻子从一开始就酸酸的,后面流了泪又变得堵囔囔的。

她回过神,发觉自己一直靠在问槐的胸膛里,手还搭在他的手上。

……而且他的手臂什么时候搂住她腰的?

构穗掩饰掉不自在,说道:“问槐,谢谢你带我看海。”

问槐随意笑道:“天女客气了。怕赶不上时间,马驾得快了些,天女莫怪。”

说罢问槐翻身下马,看了看远处快完全沉入云海的夕阳。

“下来吧,吃点东西。”问槐对构穗说。

两人席地坐下,构穗从墟鼎里取了叁样小菜一瓶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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