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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急着越过梁瀚松往外走。
梁瀚松却立刻弯腰跪了下来:“陛下三思。”
书房内陷入沉默。
陆屏不可思议地看梁瀚松:“连梁相也要阻止朕么?”
梁瀚松道:“陛下可着太妃娘娘及达公公代为前往,实在不宜亲自出宫下辇。将死之人榻前病气多,冲撞了陛下怎么办?”
“你说什么?”
陆屏以为自己听错了,闭上眼深深吸气,复睁开,只感觉耳边轰轰作响,眼前忽暗忽明。
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殿内只有陆屏和达生站着,其余人全部跪着,像是他真的做错了事情一样。
忽然有人来报:“陛下,华薇长公主求见。”
陆蔷又来干什么?陆屏疲惫道:“宣。”
陆蔷走了进来,她穿的不是刚才在傅妤处的衣服,而是换了一套更正式的衣裙。
“陛下,让我去吧。”她脸上是少有的镇定,“让我代陛下前去抚恤严夫人,陛下若有什么话想传达,我一定说与严夫人听。”
陆蔷的眼眶红红的。
陆屏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陷入沉默。
许久,他在满殿的寂静中道:“好。”
陆蔷出宫去了镇北侯府。
太医跟着去了,梁瀚松也退出两仪殿,书房内只剩下陆屏和达生两个人。陆屏无心做别的事情,在书案前来回走动,焦急等陆蔷的人回来通报。
天色渐渐暗下来,宫人上来传膳,陆屏吃不下去,又让人撤了。
夜幕降临,陆屏回到千秋殿,殿内烛架上点满了蜡烛。
等了许久,陆蔷的贴身太监终于带回来消息。
“半个时辰前,严夫人断气了。”
秋天的夜风穿过帷幕,拂过烛火,陆屏倚在柱子前脱力下坠,跌坐在地上。秋水和至乐慌忙上来扶他,他摆摆手。
“你们都下去吧。”
寝殿内寂静得仿佛时间停止。
所有下人都退了出去,大殿空无一人,陆屏脑袋一片空白,望着门外浓浓的暮色发呆。
大殿坐北朝南,门外的天是南天,吹进来的风是南风,往外望去,或许能看到启安皇城以南的所有地方。
许久,陆屏躬起身子爬了几步。
他对着东南方向跪下,俯首,额头磕在地上。他喉咙哽得难受,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
“伯母……”
滚烫的泪水滴在冰凉的地板上。
唐若初的丧礼在一个月之后隆重举行。
严仞不在,严家宗室其他子弟代为出殡,再加上唐家的亲戚,浩浩荡荡一条长龙走在朱雀大街上。
梁瀚松大约是知道此事让陆屏十分动气,至此两个月很少到两仪殿侍立,早朝上开口的次数也比以往少了些。
没了梁瀚松的督促,入冬后天气冷,陆屏更加倦怠。
奏疏拖到最后一天批复,剩下的时间不是看书便是发呆,不是躺平睡觉就是去傅妤那里吃东西。梁瀚松每每想要劝阻,最后还是闭了嘴。
十月初的一个午后,通政司呈上了刚从探马斥候手上拿下来的北疆军情奏疏。
陆屏急忙问:“仗打得怎么样了?严仞有没有事?”
通政使道:“听探马的士兵说,我军大捷,将突厥打退到阴山以北了!”
陆屏的眼眶湿热起来。
奏报被呈了上来。
以往每两三个月,镇北军便会有探马回京禀报军情,奏报虽然是以严仞的口吻写的,却是军师代笔,只简单陈述战事,每一个字都是陌生且冰冷的笔迹。
但陆屏还是颤抖着手打开。
一看到那几行字,他随即一愣。
“这是……”
这是严仞亲手写的!
这是他的字迹!
虽然笔锋有所收敛,且变得更加刚毅,但陆屏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他拼命压抑狂跳不止的心脏,手指轻轻抚过上面早已干涸的墨迹。
————
镇北军元帅臣严仞跪奏:
七月底,臣携镇北军四十万与突厥激战,于后套一地交锋数日,斩突厥首领巴肯,遂摧枯拉朽,终大获全胜。突厥残兵北退狼山以北,料数年之内,胡马再不敢度阴山。
今西域乌桓国夜遁后套来求相和,俯以称臣,共抗突厥。臣深知远交近攻、离强和弱之理,故自作主张应允乌桓。即十月初一起,臣携镇北军十万及乌桓使将阿乔勒,班师回朝,归京述职,腊月前便可抵达。
陛下圣安。
元象元年九月二十日。
◇ 46 朕不会搞权谋啊!
陆屏捧着奏疏站起来。
以往,他总是像以前一样给严仞写信,然后放在白虎殿习文堂的书格子中。白虎殿空置许久,他知道不会再有一个人从那里拿走书信,也不会再有人给他回信。
但他还是不知疲倦地写着。
如今,他终于收到那个人的亲笔回信了。
他喜极而泣,却不敢让大臣看到自己的在哭,只低头笑道:
“严仞要回来了。”
严仞要回京述职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启安城。
第二日早朝,梁瀚松因病告假,其他朝臣四下皆是奏言。
御史大夫陈晙神情激动,大声道:“按照法度,将士在外无召不得回朝,距离三年述职时间还有三个月,严将军却擅自提前带兵回京,恐怕来者不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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