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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刚过,梁予惠这才漫不经心的过来西耳房,他先宽慰母亲才替床榻上的小妹把了脉。
梁予惠紧皱着眉头,清楚他家小妹的脉象洪数且促微,像是热症之象。以他的能耐开几帖去热症的药方是不难,可让他为难的是,他从小妹的脉象中又能察觉到小妹的热症与往日他看过的热症不同。
梁叶氏见梁予惠沉默不已,更是忧心不已,为母亲的自然知晓自己的儿子有几两重,便暗自让巧燕赶紧到镇上去请梁之齐回来。
梁之齐从镇上冲忙的回来,面对梁叶氏忧心的样子,他还是能沉住气替小女诊脉,他以手背轻抚小女的额温,这细看下,层层视诊才发现小女的掌上已然是发烂的伤口,延至手背都是火纹。
边上的梁予惠见状,他惊讶的深吸了一口气,甚至着急的靠到梁之齐身边细看,"爹,小妹的热症莫不是跟这伤有关?"
梁之齐无奈且失望的看了儿子一眼,心知肚明他这儿子除了医术还不到家,连坐诊的四诊要义都不重视,连自家人都如此粗心,更何况是他人?
梁之齐憋着一股气,却也想给儿子留点面子,只沉声道:"你先到书斋等我,你小妹的事不需你插手。"
见父严,梁予惠知羞的满脸胀红,他想辩解:"爹"
梁之齐冷视直叫梁予惠不敢出声。
待梁予惠离去,梁之齐这才又细瞧小女的伤口处,在细看之下,这火纹之伤除了发烂的红口,还有层黑焦色成似新皮的模样。
深思一会,梁之齐转头嘱咐巧燕重新给小女上药,出了房门只暗自抚着须。这么如此严重的火纹之伤,能活下来的人,他只看过一个。
丑时已过,梁叶氏让人守着梁予馥,她独身去书斋见梁之齐,想着家中还有备着的百年老参,为了馥儿的命,就算百年老参珍贵难得,那也是不打紧的。
可巧的是,梁叶氏才刚到书斋门外,便听见梁之齐正与她儿子谈话。
"爹,如果按游医术士的方式治火伤,不等于是要了小妹的命吗?"
梁之齐沉声道:"可爹确实见过,有一方游医就以刮肉断骨之法,治好了火纹之伤的少年。"
梁予惠听见这异想天开的方法,更是语气高昂:"可这破相毁容的女子,这天底下还有哪门夫家肯要?更别说是缺手断腿的。这不是让我们梁家养她一辈子吗?"
梁予惠的话,让梁之齐沉默了会。心里思道,他当下还掌着家,若是馥儿找不到夫家,家里养着馥儿多一副碗筷也不算什么,可若等他百年过后,身为馥儿的兄嫂自然是该养着馥儿,这般对惠儿便是不公的。
况且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只有儿子才是自家人,他不该儿女情长意气用事才是,梁之齐叹气,"爹记得你的九针使的不错,你去试试,如若你妹子能醒,是她的福气,如若不醒,也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梁叶氏听着父子两的谈话,心全都凉了,更是想到女儿尚在病中的模样,不禁涕泪。
这予惠、予馥可都是她怀胎十月所生下的啊!这两相为难的局面,也叫她痛苦不堪。她为人母亲,又哪里能把馥儿推向火坑,身为一个妇道人家,又怎能做主冒着会毁坏她女儿一生的险。女人没有夫家就等同没有归根处,她如何让女儿独自孤苦一生。
梁叶氏没有去敲书斋的门,只是暗自转身离去,她行到女儿所住的西耳房时,却不敢近身再看,只得忍痛回屋。
未至寅时,巧燕便从西耳房内奔了出来,她着急的拍着梁叶氏厢房的门,"夫人,刚才少爷给姑娘扎了几针后,姑娘就突然断气了,求夫人让家主赶紧去看看。"
梁叶氏听闻软了身子,视前全然无光,如至昏天地暗,任凭巧燕拍了数十下,厢房内一点声音都没有,静悄悄的,像极了秋日凋零,落叶归根的秋叶。
梁之齐听见巧燕的禀报时,他还尚在书斋,手里的墨色从笔尖晕到纸上,他才放下笔墨。
梁之齐微微一叹,一想起他这善炮制能耐劳的女儿一死,他这梁家药铺的当家者更是心烦。这些年要不是馥儿所精制的良药,替梁家药铺打通了在县里名声,这些年他哪里有心思好好调教儿子。
再思道,梁之齐的神色也更是腕惜,便朝门外还慌忙的巧燕道:"未嫁女身死,未奉养父母实乃不孝,后事不宜厚重。让老黄头去寻来义庄的老丁,简单的处理下后事吧!"
梁予惠冲冲忙忙的推开书斋的门,口齿不清且手足无措的朝父亲,胡乱而语:"爹,小妹死了,这不能怪我,我也是尽力了。"
梁之齐让巧燕把门关上,脚步沉稳对着梁予惠嘱咐,"馥儿遭此大难时乃不幸,她的后事你得看着好好办,她总归是你的小妹。"
梁予惠听着父亲全然无责怪,胆子便大了起来,灵光一现,自以为得了个万好之策,"父亲,小妹已经是这般不幸了,作为兄长实在不忍心见她沦落到乱葬冈。儿子想,不如我们给小妹找门冥婚吧?这也叫她死后安息,能有个魂归之处,不至于成为无枝可栖的一缕孤魂。"
梁之齐叹气,允应,"这件事你好好办,好好劝说你母亲,馥儿如此不幸,你母亲只怕心痛难耐,让她好好养着。"
梁予惠答诺,即刻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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