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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日光洒落在平静祥和的海面上,水波碧蓝清澈,被柔和的风吹出一层层涟漪,但在远离日光的水面之下,海水迅速归于沉寂,无穷无尽的黑暗弥漫其中,越往下,越是漆黑无光,连咕噜噜的水泡都消失不见。
忽然,一个若隐若现的莹蓝光点从漆黑海底冲出,身后却拖着长长的阴影,似有浓稠如墨的巨兽正穷追不舍,越逼越近。
激荡的水流惊动觅食的鱼群,季泠月回眸瞥了眼坠在后面的无数海族,挥袖放出成群的黑蝶。
无光的深海是魔气最好的伪装,纵使被海水减缓了速度,小巧的蝴蝶仍能悄无声息地靠近那些杀气腾腾的海族,化作轻烟钻入他们的口鼻。
这招式阴损得很,几乎能彻底摧毁受害者的五脏六腑,令他们痛不欲生、七窍流血而死。然事已至此,季泠月并不打算手下留情,即便是蓝鸢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唇,催促道:“快走!”
季泠月嗯了声,转身拉住蓝妩的手,完全化鲛的女人游得飞快,一摆尾巴就窜出去老远,就连满头银丝都被水流尽数冲散,如海藻般肆意泼洒在身后。
这时,身后传来悠远的鲸鸣,色彩斑斓的海蛇箭一般冲出妖群,凶狠地朝几人咬来。
蓝妩头也不回地结阵,嘴巴念念有词:“焚天、却地、阴阳火……”
刷刷几声,烙印着不同符文的繁复法阵迭在身后,黑色火焰腾地燃烧起来,将率先冲过来的几条海蛇烧成了齑粉。温暖的阳光近在咫尺,季泠月破水而出,踩上长剑,白色衣袍随风翻飞,未沾一丝水露。
她转身拉起蓝妩,却瞥见一道银光迅速从水下钻出,直朝蓝妩背后飞去。
季泠月心脏一缩,猛地将她甩到身后,伸出一掌朝那荧光击去,却没想到那东西竟是无形之物,穿过她的手臂,倏地钻入她的额头。
蓝妩惊道:“阿月!”
女人的身体委顿而下,蓝妩连忙抱住她,将她护在怀里:“阿月,阿月,你怎么了?”
季泠月闭着双眼,面容平静,好似只是睡着了,蓝鸢闻声飞来,蹙眉观察一番,安慰道:“别急,你们有生死契,你没事,说明她也无性命之忧。”
“可是……”蓝妩咬了咬唇,却觉得此情此景无比熟悉,就像是:“魇兽。”
她想起什么,惊愕回头:“是魇灯。”
哗啦一声,一个人影钻出水面,蓝止川手持一把黑色灯盏,看到失去意识的季泠月后,忍不住啧了一声:“碍事。”
魇灯里困的是无数个融合在一起的魇兽的魂魄,其制作梦魇的能力,甚至比活着的魇兽更强。
可当年一个魇兽,便令季泠月痛苦万分,于梦境中自尽才艰难醒来,如今强上数倍的魇灯,她要如何才能醒来?
白雾弥漫,季泠月睁开双眼,犹疑地望了望周围,试探着往前踏了一步。
雾气瞬间如云卷般消散,显露出隐匿在后的一个人影,季泠月愣了一下,下意识向她走去,却在看清那人面庞时停下脚步。
那是她,却是久远记忆里的她。
十三四岁的少女跪在荒芜草地中,将最后一抔黄土盖了上去,蹲在萧索枯树上的几只鸦雀扑棱棱飞走,落日余晖倾洒而下,最后一点日光落在大大小小几十个坟包上。
良久,她蜷缩起来,瘦小的身体孤零零躺在坟堆旁:“娘。”
季泠月眨了下眼,安静地望着她。
“别担心,”女孩小声道:“我能照顾好自己,那个救了我的人是昊辰山的修士,等陪你们过完这个新年,我就去昊辰山拜师。”
她闭上眼,郑重道:“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季泠月抿紧唇,无声向前,将温热的掌心轻轻搭在她脑袋上。
“你为何修剑?”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季泠月转过头,却见更年长一些的少女站立在风雪中,纵使冻得瑟瑟发抖,也死死抓着手中铁剑,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戳刺的动作。
听到师尊的问话,她磕磕巴巴回道:“降,降妖除魔。”
那个声音又道:“连三个时辰都坚持不了,你斩什么妖,又除什么魔?”啪的一声,凭空出现的木条打掉少女手中的长剑:“姿势不对,练上一百遍也是白练。”
少女眼眶泛红,一声不吭地捡起铁剑,重新摆好出剑的姿势。
“再说一次,你为何修剑?”
“降妖除魔。”
“什么?”
“降妖除魔!”
“是吗?”那个声音道:“那你为什么,不杀你身边的那个魔头?”
季泠月一愣,而少女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盯着她,毫不犹豫地刺来一剑。
她眼疾手快地攥住剑刃,魔气翻涌而出,轻易止住少女的攻势,年少的季泠月恨恨瞪着她,嘶声道:“你这魔头,怎么还不去死!”
季泠月蹙起眉:“你看清楚,我就是你。”
“你不是!”少女激动否认,长睫忽闪几下,染上了潮湿水意:“我才不会变成这副模样!永远都不会!”
“你怎么能确定?”季泠月漠然道:“世事易变,人心莫测,年少时天真冲动,最易说出永远不变的誓言,但事实是,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即便是你也是一样。”
少女双眸震动,含泪看着对面的女人,凄声道:“可我拜入昊辰山,求仙问道,就是为了斩妖除魔,若我自己却成了魔,那这么多年,我修这剑到底有何意义?”
意义……
季泠月闭了闭眼,叹息道:“阿月,你变成魔,只是为了保护重要之人,再说,即便是魔,也仍能修剑……”
“是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她,季泠月怔了下,看向从浓雾中浮出的第三个人影。
那是与她完全一样的另一个季泠月:“若能修剑,为何不拿剑?”
季泠月蹙起眉:“你说什么?”
对方不语,只是猛地提身逼近,手中银剑势不可挡地朝她刺来,季泠月下意识后退,用魔气缠住剑刃,分神间,那把剑却穿透魔气,狠狠刺中她的肩膀。
她闷哼一声,呼吸微乱,抬眸瞧着近在咫尺的熟悉脸庞。
那是与她有着同样修为的自己,稍有半分松懈,就会被斩于剑下。
季泠月咬紧牙关,手腕一抖,便凝出一把漆黑长剑,两个身影迅速缠斗在一起,没过多久,呼啸风中传出清脆一声响,黑剑当啷落地,对面寒芒却直朝她心口刺来,季泠月瞳孔微缩,旋身退后,险之又险地避开这一击。
女人冷漠道:“连拿剑的姿势都不对,你要如何修剑?”
季泠月脸色苍白:“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女人立在原地,嗤笑道:“你是当真不明白,还是以为这里只是梦境,杀掉自己就能醒来?季泠月,这与以前可不一样,想要从这里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掉我。”
季泠月蓦地一僵,涩声问:“为什么?”
“我倒要问你为什么,为何有更为强大的力量,却一直躲避不用。”
“我用了,”季泠月反驳道:“即便成魔,我也用剑杀过不少人。”
“是啊,你是杀过不少人,但你的剑只是一个趁手的工具,根本发挥不出本来的力量,你扪心自问,你还记得自己的剑道吗?”
她怎么会不记得?
季泠月长睫一颤,下意识攥紧拳,那些早出晚归、伴着漫天繁星于寒山霜雪中一遍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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