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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我不愿意了?”沈霓用两根手指提了提他下垂的唇角,“我只是想,第一站该去哪里。”

烛光摇摆,似是逐渐雀跃的心跳。

沈霓依偎在那个温暖的怀里:“不如先去淇州?那是你出生的地方,衣锦还乡。还是去沂州?爷爷曾经在那儿任职,说真真美景如画,民风淳朴……”

“沈霓。”见她越说越兴奋,沈照渡伸手将已经站起来的她拉回怀中,“你和沈指挥使说过这些事了吗?”

被打断的沈霓噘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了?当初抢我回侯府的不是嚣张得六亲不认吗?”

沈照渡被驳得哑口无言。

那时他有大好的未来,重兵在握,位高权重,哪怕同归于尽也要将沈霓紧紧抱在怀中。

而如今,他只想让沈霓一世平安喜乐,哪怕要他的性命作为交换。

“萧鸾离开后,我爹娘也来了,现在他们就在寮房里歇息。”沈霓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细语,“但他们还不知道我要跟你私奔。”

私奔?

沈照渡讶然低头,对上沈霓狡黠的眉眼。

“要是他们知道了,肯定要打断你的腿。”

已无尊贵身份加持,还要干坏事,沈正荣不把他三条腿打折才怪。

想象自己被追着打的狼狈模样,沈照渡也笑了,弯腰在沈霓上扬的唇角落在一吻:“那我要连夜把你拐跑。”

说完,他单手抱起沈霓走出大雄宝殿。

夜色恢恢,月色流光,沈照渡像走上殿时一样背着沈霓走下百步梯。

山门前,白蹄骍站在树下嚼着干草,旁边还有一架简朴的马车。

沈照渡停下脚步,在虫鸣声中温柔询问:“要去寮房看看吗?”

沈霓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摇头:“不用了。”

她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也不想让父母担心,早在沈照渡昏迷的时候,她就和沈正荣说过这件事。

沈正荣自然是不肯,她就跪在二老面前,倔强地从黄昏跪到了月上中天,跪到沈夫人也心疼地要跪下求沈正荣松口。

但即便如此,沈正荣还是没有妥协,大袖一挥起身离去。

可面前这驾看似简朴却做工结实的马车,一看就是沈正荣准备的。

如此明显的爱护,沈照渡不可能认不出来。

“沈霓。”

沈霓应了一声,却没有抬头看他。

“等来年三月杏花开,我们就回来赏花吃鹿肉,好吗?”

沈霓偷偷擦掉想要垂下的眼泪,重重点头:“好。”

一声马鞭响,车轮轱辘往东行,黝黑的群山有晨光破晓,为他们而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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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几章就正文完结了

四十九

仲冬的苍州依旧有艳阳高照,若遇上个万里无云的日子,晌午时单穿一件袄裙也不会觉得寒冷。

腊月初五,沈霓坐在庭院的摇椅上剥花生,赶在腊八节那天给学堂里的孩子做腊八粥。

影壁后突然一阵热烈喧嚣响起,其中还夹着一把响亮的哭声。

“沈寻之,你又欺负小孩子!”

为了避人耳目,她给沈照渡取了个表字,在外头只叫他的字。

寻之。

他踏遍山河万里,只为寻找她。

沈霓放下箩筐,拍了拍身上的花生衣,绕过影壁走到前院,果然看到沈照渡坐在门口玩不知道从哪个小孩手里抢来的陀螺。

半年前,沈霓想不到究竟要去淇州还是沂州,沈照渡被她摇摆得头昏脑涨,干脆放开缰绳随白蹄骍做决定。

结果两个地方都没有选,它选择了和沈照渡初遇的地方——西南。

西南一役于沈照渡意义极深,若无这场恶仗,他没有机会进京面圣,也就不可能与沈霓重逢。

到达苍州后,沈霓用萧翎留下的户籍纸换了个假身份。

沈照渡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沈霓亲他哄他两下,他看不见的尾巴便左右摇晃起来,不情不愿地拿着假身份买了一座宅院。

宅院不大,胜在依山傍水,从他们二层的房间往外看,是碧蓝的湖天一色和洁白的雪山。

政局未定,沈霓也没有想要到四处奔波的念头,但湖光山色总有看腻的一天,她便让沈照渡把旁边的别院也买下来,改作学堂收留在流浪街头的孤儿乞丐。

她教文,沈照渡负责武。

平日授课的时候,她总能听到沈照渡气急败坏的吵骂。

“你手是瘸了伸不直吗?全部给我站直了!”

“现在是没给你吃饭吗?没打碎木板的今晚别吃饭了,反正吃了也白吃!”

“瞪什么瞪!就是说你白痴!扎马步都扎不稳,我一脚就能把你踢瘸。”

都是些半大的孩子,颠沛的生活让他们更崇尚武力,所以都跑去和沈照渡学武,沈霓念书的小厅里只有零星几个瘦弱的孩子。

可过没几天,情况完全反了过来,一些从沈照渡那边过来的孩子宁愿站着听讲也要留在沈霓这边。

沈照渡当天晚上气得饭都吃不下,躺在床上抱着沈霓愤然控诉:“我堂堂武官之首左都督,还是武忠梁国公,慧觉的关门弟子。我的马蹄踏遍大裕江山,是令外敌闻风丧胆的大将军,他们些毛都没长齐的小乞丐凭什么嫌弃我!”

他不是个与人交际的好手,愿意慷慨教授陌生人已是极限。

沈霓很想笑,但看得出他是真的灰心气恼,只能憋着笑意安抚他:“大将军跟小孩子计较什么,不是说好今晚要我松松筋骨吗?”

暖阁里还放着炭盆,沈霓只穿着一件薄纱大袖,藕粉色的肚兜与她被热气蒸得泛红的皮肤相差无几。

“我也被气得腰酸背痛,不如姐姐在上面帮我松松?”

沈霓被掐着腰抱起,刚张嘴想惊呼,就被沈照渡仰头吻住。

那天晚上,苍州下了第一场秋夜凉雨,淅淅沥沥地响了一晚,暖阁里的莺啼燕啭,听得沈照渡浑身潮红,到最后翻身将无力的沈霓压在床上。

沈霓□□懒洋洋趴在沈照渡身上:“现在消气了?”

“怎么不气?明天谁敢不来我这儿,都赶出去!”

沈霓又气又好笑,起身捏他鼻尖:“你这牛脾气,就不能把他们当成你的亲生孩儿对待吗?”

沈照渡用力哼了一声:“我们才不会生出这样顽劣的孩儿!”

到了第二天,沈霓把学堂座位挪到庭院,沈照渡的脾气立即大幅消退,不再动不动就骂人。再气急,只要沈霓眼神横过去,他立马闭嘴,耐心教导。

时间一久,孩子们又回到了他身边学武。

沈照渡高兴得连续几晚都要在上面给沈霓松筋骨。

中秋那天,沈霓没有设课,一早和沈照渡到外面的饼铺买了刚烤好的月饼分发给孩子们,给他们过了个快乐轻松的节日。

发完月饼后,沈霓回到家里,看到沈照渡蹲在门口举着个月饼,左看看右看看。

沈霓和他并肩而坐,听到他喃喃自语般开口:“这还是我第一次吃月饼。”

酸涩从心底涌上,沈霓挽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肩膀上:“元宵的汤圆,端午的粽子,中秋的月饼,腊八的粥,以后都陪你一起吃。”

沈照渡垂眸,沈霓也在看他,眼里一汪柔情似水倒映着他的笑脸。

他把月饼递到她嘴边:“你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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