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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脚踢,当作是上天给他惩罚。
当作是他伤害了一个人,践踏了一颗心的报应。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
黎棠竟然笑了出来,尽管那笑噙着泪,好似濒临破碎,“你觉得对不起我,所以你惩罚自己……那段音频,你没有抹掉自己的声音,你从来没想要我……从来没想要我一个人……”
他的唇翕动着,却再也说不下去。
怎么会忘记,在只有两个人的电影院里,说起何为浪漫,黎棠觉得为逝去的人而活着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海枯石烂,蒋楼却给出不同的答案。
他说:“要是我,会和他一起死。”
“一起灭亡,才叫浪漫。”
原来,蒋楼从来没想要他一个人去死。
纵然放不下仇恨,就算要亲手把他送进地狱,蒋楼也从未打算独活。
他要和他一起灭亡,一起下地狱。
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黎棠觉得这是他二十五年来听过的最滑稽,最荒唐的事。怎么会有人报仇没有成功,反而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差点把命搭进去?
他想笑,想继续笑故事中的人傻,可是有一股绞痛自心口迸散开,牵肠割肚,让他泪水汹涌。
“傻不傻……”他似哭非笑,“你傻不傻啊。”
视野里唯余一个轮廓,一道身影。
就是这个人,曾保护他,亲吻他,送他玫瑰花,在他耳边柔声说过情话。
也曾冷落他,伤害他,恨他所以报复他,把他逼到绝境悬崖。
现在这个人,又第一个抱住他,仿佛比他还害怕他重蹈覆辙,声音都颤抖:“说了是我自找的,我活该,所以不要心疼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心疼我。”
是啊,他曾经那样疼惜过他,换来的却是深陷骗局,是心死神灭。
可是他原以为,复完仇的蒋楼应当淋漓痛快,摆脱了他的蒋楼应当意气风发,从此人生坦顺,再无阴霾。
“为什么,为什么……”黎棠攥住蒋楼的衣摆,埋首于他胸口,泣不成声。
老天给你机会遇见我,是为了让你报仇,为什么刀递到手边,你却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会忘记,你的目标是要我偿命,而不是抱着我,让扎在我身体里的那把刀一同刺穿你的心脏,然后等着上苍宣判,我死你也死,我活你才能活?
我痛不欲生,你也和我一样,痛得好像快要死去。
宁愿你是
太久没有这样调动全部情绪放肆地哭,黎棠的身体警觉地出现了不适反应。
过呼吸造成的心悸和眩晕让他不受控制地发抖,连摘眼镜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变得艰难吃力。蒋楼握住他的手,帮他摘掉眼镜,放在桌上,让他不要哭,捂住他的口鼻让他慢慢呼吸。
可是他根本顾不上了。
后来连耳朵都开始嗡鸣,黎棠看不见也听不清,不得不靠抠挠已经发麻的皮肤,用物理痛觉来确定自己的清醒。
有人在耳畔呼唤他的名:“黎棠……不是你的错……不要伤害自己……”
依稀能辨的声音成了拽住最后一抹神志的线,黎棠想挣脱,想自己一个人下去,却被紧紧扣住的手腕,动弹不能。
他还是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不知过去多久,黎棠的意识浮浮沉沉,又回到了云霭层叠的故事里。
这次山脚下的小屋没有亮灯,天地万物都被黑色笼罩,是哪怕深冬都不该出现在南方城市的冰封雪冻。
小屋内更是寒冷刺骨,循着唯一的光亮瞧过去,那光源竟来自一只蝴蝶。
可那蝴蝶受了严重的伤,残破羽翼耷拉在笼子里,身体发出的一点荧光也微弱下去。
笼门敞开着,身旁还放着新鲜的花蜜,可蝴蝶的生命仍在飞速消逝,再没有抬起翅膀的力气。
吧嗒一声,有一滴水落在蝴蝶的身上,紧接着又一滴。
原来不是水,是眼泪。
是少年在哭泣。
少年站在笼子面前,低头望着奄奄一息的蝴蝶,眼底坚固的冰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哦,也不是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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