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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只能看见高台上一个模糊的人影,这般距离连季宜薇是男是女也看不见。
她听说季宜薇会出面,还特地赶来想瞧一眼,那个能让国公爷豪掷千金也碰不上袖角的仙女究竟美成什么模样,到跟前了却看不见,奚茴难免可惜。
云之墨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便道:“也不怎么好看。”
“你倒是能看见,也得让我看一眼才知究竟好不好看啊。”奚茴踮起脚往前凑。
见她往人群里挤,云之墨提着她的衣襟往后拉,免得人挤人把她这把瘦弱的身子骨给挤没了。
奚茴被迫往后退了两步,方站的位置又被旁人挤了,她不解地朝云之墨看去。蝴蝶面具背着灯光,连他的眼神一并遮掩,仅有黑漆漆的瞳仁闪着些许光泽,云之墨低声道:“抱紧我。”
双手环住男人劲瘦的腰,奚茴不疑有他甚至还在笑。
“哇——”
随着众人一声惊呼,一男一女立时化作黑烟在人前消失,再出现便是离季宜薇表演舞台最近的春华楼二楼的飞檐上,那里檐角宽且翘,想站稳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碧青的琉璃瓦因前几日下雨被洗刷得干净,奚茴低头看向脚下人群,再看不远处的舞台,踩一踩屋瓦,颇为满意。台上季宜薇脸上挂着珠帘半遮面容,露出的双眼惊讶地看向左斜角飞檐上突然出现的二人,吓得险些将手中的琵琶也摔了。
“这地方好!”奚茴眉眼弯弯,直接坐在了身后的狻猊背上,还拍了拍身旁位置对云之墨道:“哥哥也坐。”
云之墨站得笔直,奚茴一直扯他的衣摆,还晃了晃,连着束于腰间的腰带都歪了一小段,他终于随着她一般不顾形象地坐在飞檐角上,压着狻猊,并肩看向戏台。
见季宜薇还戴着珠帘面纱,奚茴的声音于人群嘈杂的声音里破出,随旁人一并起哄道:“摘下面纱,叫我们看看呐!”
一声琵琶响叫台下的人都止了声音。
季宜薇横抱着琵琶,缓慢将脸上的珠帘摘下,细圆的翠玉珠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珠帘之下惊人的面容露出,那的确是能让人忍不住吸气的美貌。她气质清冷却有一双妩媚的眼,台下十多岁的年轻姑娘露胳膊露腿也比不上她仅露出一小截扶琵琶而卷袖露出的手腕。
奚茴往云之墨手臂上一靠,毫无分寸地贴上:“乖乖,这是真好看啊,难怪有人愿意花钱去摸她的衣角。”
如此想着,奚茴顺手抓起云之墨的袖摆也摸了一把滑腻温暖的面料与上面暗红夹着金丝的绣纹。
细瘦的肩贴着云之墨的胳膊,她身上的温度隔着衣衫源源不断地涌来,云之墨盯着奚茴拂过他袖口的手指,指尖微动,慢慢攥紧。
一曲琵琶听得台下众人如痴如醉,也不知究竟是被她琵琶乐吸引还是被她那张面孔蛊惑。
“她是妖吗?”奚茴听不懂琵琶,只是好奇地问出一句。
云之墨道:“是人。”
虽着素纱却满身鲜红的人。
“那哥哥觉得她这琵琶弹得如何?”奚茴又问。
云之墨不通音律,不觉得有多好听,倒是二楼趴在围栏朝外探的中年男子说了句:“季宜薇这这些年的琵琶弹的都没以往好了,以往还没当上花魁时她在西巧楼里弹,那时一把不值钱的琵琶都能弹出经典,如今虽有技艺,却少了许多感情。”
奚茴转身朝那男子看去一眼,男子青衫折扇,是个书生打扮,他朝奚茴拱手一笑:“姑娘好身手。”
竟能爬到这飞檐上来观琵琶乐。
奚茴没回应,那男子身边的年轻人倒没忍住问:“季宜薇还去过西巧楼呢?那不是个小茶馆儿吗?”
“她非繁城人,初来繁城时分文没有,一把旧琵琶破了弦没钱买说要去西巧楼里演,险些被西巧楼里的人赶出去,后来倒是买了一把琵琶,亦是那时一曲成名的。”男子说着又道:“我记得那时她总去一家糖水铺喝糖水,那铺子老板娘与她是同乡呢。”
“记得这么清?”旁人问。
男子道:“我亦喜欢喝那家糖水铺,季宜薇未成角儿前我时常能在糖水铺里碰见她,可惜后来糖水铺没开,她也再没从百琼楼里出来。”
说到这儿,男人哀叹一声,摆了摆手道:“到底是物是人非。”
“糖水好喝吗?”奚茴听见有好吃的便又回头问了一句:“为何不开了?”
男人顿了顿,道:“糖水铺的老板娘……她死了。”
琵琶有语:九
◎一切反常,皆有迹可循。◎
祈花节以季宜薇的琵琶曲开场, 又以新月的一舞结束。
奚茴没等到新月出场就因为无趣想要提前回去了,此类欣赏她大约只能看看那些相貌漂亮的女子,要她从中品出个什么来倒是没有的。
银妆小城前挤满了人, 这些人对新月的热情似乎比对季宜薇更重,奚茴与云之墨上飞檐容易, 再想下去却是没有落脚之处, 便只能选个偏僻空旷的地方, 于银妆小城的西侧踩下。
银妆小城的西侧靠近小河边, 与来时长安街的热闹繁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里连地灯都没铺上, 行人亦很少,小路贴着楼阁后门,碎石板铺成窄窄一条, 上头早有了裂纹,一两艘小船停靠岸侧,风声中带着野狗细微嘶吼的声音, 黑暗阴森。
隔着长长的宅巷, 另一边的灯光偶尔在潮湿小路上照出一条暗黄色的光线, 映着地面斑斑驳驳。
奚茴与云之墨打算走过这半条小路从巷子里串到另一边去,还能途径街道买两样吃食一并带回。
才越过几株歪斜扭曲的柳树, 二人便听见了碎语声。
一阵阴风传来, 扫过湖面伴随凉意穿过窄巷,奚茴眯起眼隐约于黑暗中见到了一抹鬼影, 女子就站在柳树下, 看不清五官面容, 似是哀愁地叹了许多口气。
她面对的方向正是一条微微闪烁光芒的窄巷, 细微的声响从里面传来, 压抑的声音不知在说些什么, 混在了另一条街道嘈杂的人声中。
奚茴忽而想起了一件事,之前在看季宜薇弹琵琶时遇见的男人说过,糖水铺的老板娘死了,好似就是死在祈花节前后。因为他很爱吃那家铺子的糖水,所以在老板娘死后稍打听了一下死因,说是因为关铺子太晚回去的途中走近道,被发疯的野狗咬死的,叫人发现时已肠穿肚烂,惨不忍睹。
“很快就要结束了,梦姐。”
女子的声音压得很低,随着奚茴靠近越来越清晰:“我以前每夜都会做噩梦,近来却睡得极好,想必是大事将成心里畅快。我前些年时常在想若你当初没有随我一并来繁城,就在启扬老家,说定现在孩子都能说亲了吧?不过我也想开了,只盼望你能在黄泉路上多等我一会儿。”
“真的,再等等我吧,也无需等太久了……”
奚茴靠近了才看清那巷子里闪闪烁烁的光原来是火光,不是从另一头街道里照过来的,火光将人影投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灰烟顺风飘出,像是有人在烧纸钱。
淡薄的血腥味随着河风一并飘过来,野狗的嘶声越发清晰,就像是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的领地,那狗突然吠了一下,惊吓了巷子另一边路过的人。
“慢点吃,又没人与你们抢。”女子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好坏。若说她在烧纸钱却没半分难过哭泣,甚至在与野狗说话时都能柔下声音好生哄着。
不止一条野狗,而是三条漆黑细瘦的狗,目光晶亮在黑夜里发着光,龇牙咧嘴地露出尖利的獠牙,狰狞的面孔埋在了一地生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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