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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之后?做检查,但大概率是染色体异常。”

她淡淡说自己?知?道了,被?裴铎安排进了包房,问?护士要了一杯牛奶,然后?让他出去?,说自己?要睡一觉。

这一觉睡了很久,外面早已天昏地暗。

裴铎见她睁开眼睛,俯下身,“醒了?感觉怎么样?”

盛笳不想跟他说话,将头轻轻偏到另一边。

她本想问?自己?父母来不来,忍了忍,还是没说话,她现在渴望最亲近的人的拥抱,可细细想来,竟然并不确定是否有人愿意施舍给她这个怀抱。

“渴不渴?”

盛笳摇头。

她又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抬眼问?他,“医生让你买的中药,买了吗?”

益母草,消水行血,调经解毒。裴铎将小罐搁在床头,他刚才热水泡好一杯,现在温度合适。

医生说很苦,先喝三天,如果?排干净就不用再喝。

盛笳一饮而尽,几乎连眉头都没皱。

裴铎看着她,在她手心里塞下一颗薄荷糖。

盛笳捏在手掌间,“不想吃。”

她脸色苍白,因为喝了药,脸色又被?迫涨红。

“苦不苦?”

裴铎嗓子很哑,像含着一块带血的石头。

盛笳冷笑,“苦不苦,你自己?泡一杯,尝一尝好了。”

裴铎铎接过她手中的药杯,放在桌上,然后?俯身一掌压在她的身侧,另一手抬起,慢慢地抚摸她毫无血色又有些干燥的唇。

然后?吻了上去?。

很轻,但很决绝。

他碾摩着,却不带有一丝情欲,也不强迫,只?是很用力,好像这样紧紧相贴,才能感觉到盛笳的存在。

盛笳没有闭眼,看到了他因悲痛而紧蹙的眉头,和眼底的血丝。

盛笳想推开他,又呼吸着忍不住想哭,微微张开唇,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裴铎尝到了,在她的唇齿之间。

那药确实很苦,难以忍受的苦。

盛笳忽然恨他,也恨自己?,恨自己?心软。她推不动?他,只?能用牙狠狠咬下去?。

裴铎感觉到铁锈味,可他不觉得疼,反而更用力。

直到盛笳开始呜咽,又像是疯了一样地挣扎身体要踢打他时,他怕她受伤,方才离开。

他的手掌扣在她的腰上,又缓慢覆在她的小腹。

盛笳顿时眼含戾气,一巴掌拍在他的脖颈。

“啪”的一声,很响亮。

裴铎的脸偏向另一边,松开手,舔了舔唇上的血,神色未变,停顿稍许,低头问?她:“什么时候知?道怀孕的?”

“你出国的时候。”

“怎么没有告诉我??”

盛笳捏紧了掌心,看见他脖子上淡粉色的指印,心口作?痛,偏开眼,冷声道:“回来再说不一样么?”

裴铎苦笑,垂着眸,很久才道:“对不起,盛笳。”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盛笳觉得很累,声音轻得好似一阵风,“停胎又不是你造成的,本来就是不健康的孩子,总比生下来受罪好。”

可裴铎摇摇头,将额头与她相抵,只?是重复着,“对不起……”

三天之后?,盛笳顺利将胎囊排出,医生检查后?说已经排干净,宫腔没有任何残留,不用再做药流,观察两天便可以安心回家休息。

女医生在妇产科工作?三十多年,见过太多,她握着盛笳的手,安抚道:“这是自然选择的结果?,以后?备孕依旧要心态积极,退一万步,哪怕你不想再要孩子了,也没什么,人生还有很多选择。”

出院时,病房单间已经摆满秦斯送来的东西。这几天,她每天都来看望盛笳。见她不爱多说话,也不勉强,从不提起停胎的事,倒是总会在病床旁边说些别的,分散她的注意力。

两人从医院顶层坐电梯去?往一层。途中,偶尔遇到两三个眼熟的同事,她们冲她打招呼,偷瞄着她,扫过她平坦的肚子,眼神中有探究和可惜。

她失去?一个孩子的事情或许很多人都知?道了。

但他们怎么想,她已经不在乎了。

电梯门打开,她呆怔着没动?,裴铎站起门外轻唤,“盛笳?”

随后?捏住她的手腕,拉着她朝停车场走去?。

裴铎为她打开副驾驶的门,盛笳抬起头,阳光分明热烈,却有大半被?挡在沉重的云后?,云层的边角微微透光,让天色变成了灰蒙蒙的蓝。

她想起自己?好像很多天都没有见到阳光了,眯着眼睛,盯着浅浅金光的某一处直到眼睛干涩也没有挪开目光。

盛笳随后?慢慢开口,“裴铎,我?们离婚吧。”

妈妈

一路上, 裴铎一言不发,到了家中车库,他下车, 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门,“我们回家。”

盛笳盯着前车窗的一滴雨痕, “裴铎, 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他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俯下身替她把安全带解开,只?是重复, “下车, 该回家了。”

说完, 似乎又意识到自己语气太硬, 蹲下,抬起头, 捏紧她?的手, “盛笳, 我们先回家好吗?”

盛笳挣脱他, 淡淡道:“好, 我们不在车库说这事儿。”

站在家门?口,裴铎按下指纹, 在拉开门?的时候, 她?侧身要绕开, 却不想离他的怀抱更近了一些?。裴铎的手腕扣在门?框,低声道:“我今早给你父母打过?电话了, 他们下午就来,你回去先睡一觉, 我待会儿去机场接他们。”

“你告诉他们做什么?”

“这不是小事儿,你想一个人扛着?”

盛笳跨过?门?槛,冲他笑了笑,冷冰冰地开口,“没?都没?了,现在一身轻松,不算扛着,反而刚刚知道怀孕的时候,我才算一个人扛着。”

听到这句话,裴铎腹腔里好像要涌出血,他此?刻才知道,原来盛笳的手里也有刀,也能狠狠地刺向自己。

他低语,“不管怎么样,我会陪着你的。”

盛笳执拗地偏着头,不肯望向他,生怕自己瞧见他的面孔,好不容易筑造起的冰冷硬墙会顿时不堪一击。

她?捧着温热的玻璃杯,经过?次卧室,推开那扇门?。

很?久没?有人住了,再看时,竟有一种?物是人非的荒凉感。

当初,她?一个人提着行李箱走进来,揣着或许裴铎不会欢迎自己的惴惴不安躲在这里,当他某一天抱着自己躺进主卧时,她?瞧着他的侧脸,欢喜地几乎一夜未睡。

那时候,婚姻带来的幸福不过?是一簇火苗,可她?却看得比阳光还?要热烈。

全?是自欺欺人。

如今的盛笳,或许依旧会为裴铎而心动,可她?开始学着锁上心里的门?,没?有期待,好像也就没?有痛苦。

儿时,她?渴望母亲能给自己和姐姐相同的夸赞和关注,她?在角落里默默许愿,眨巴着大眼睛期待着,却不如姐姐一声又一声甜蜜蜜的”妈妈“来得吸引人。

一次又一次落空,安全?感像鳞片,被人生生剥掉,留下一地血,和一身失去铠甲的软肉。

现在细细想来,裴铎对自己而言,与姐姐和妈妈有什么分别?呢?

他沉默地站在她?身后,半晌开口道:“今晚我睡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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