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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每回离家久了,回来都这样,要同娘先腻歪一阵的。”陈绛扫着满地的落紫,藤上近乎无花了。

吴燕子有些不好意思,又见陈绛老神在在的,笑道:“爷同夫人这样要好,怎么不见给姑娘添个弟弟呢?”

这话倒说得陈绛拄着扫把思索了一会,道:“为何不是妹妹,世上每日降生那么多姑娘,多一个做我阿爹的女儿,也是好事。”

吴燕子赞同的点点头,可是转念一想,又道:“可要是个弟弟,姑娘往后的日子就更有依靠些啊。”

这萝卜可诱不了陈绛,她道:“我娘也有弟弟,还不是半点用都无?”

“那是继兄弟,不是一个肚皮出来的,自然不贴心了。”吴燕子说的也对。

陈绛一时想不明是弟弟好还是妹妹好,颇洒脱的一摆手,道:“阿爹回来了,记得叫灶上晚间添菜。”

她拎起花篓里的紫藤,倒在老藤根下,刹那间,就像披上了一条花裙,老藤也有曼妙色了。

吴燕子站在院里对仆妇吩咐多要几个菜,就听陈舍微的声音从二楼落下来。

“五红汤可备下了?”

陈绛心道,‘若有个弟弟像阿爹,仿佛也不错?’

陈舍微掩在门口说完,就飞快的窜回屏风后,搂住那没在水里的一朵□□莲花。

谈栩然仰脖容他更进些,嗔道:“夫君还说不是在罚妾,竟就这样离去。”

“当真不是。”水下湿滑难觅,陈舍微还要分心说话,“夫人心在我这,世人对女子的苛责已经太多,我怎能再因自己的私欲,对你多加桎梏?”

谈栩然闭了上眼,感受热水涌入,心道,‘我这样的一颗心,能再容下人已是意外了,哪还有半寸余地?’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迟到啦!

除夕快乐!!!!!!使劲亲亲ua

蔷薇桃子和漳州的买卖

苏朗在福州原也是个小有名气的雕版师傅, 只是有一回接了私刻诗集的差事,在人家家中一连住了小半年, 同那家的姑娘传出些风言风语来, 险些叫人把手给砍了,最后虽费了许多关系保下人来,名声却臭了。

这些缘故, 谈栩然那位姨母在信中都是讲明了的,苏朗是她的表侄, 与那姑娘实际上并无私情, 只是替他爹刻诗集时, 那姑娘偷偷来过几次许了他一笔私房银子,也想为自己的几首小诗刻一个版。

苏朗犹豫了一下,但是也想尽快攒钱, 可以开一间小书肆,又看过那姑娘的诗集, 觉得写景写情字字珠玑, 写人写物如泉涤荡, 比她老爹那本辞藻堆砌,化用名家, 歌功颂德, 吮痈舐痔的狗屁文集要好得多!

两人的交集仅限于此,余下事宜都是丫鬟来回传递。

这事原本隐蔽,但架不住有心人窥视, 风言风语在下人嘴里传来传去,愈发的不堪入耳。

最终叫那家老爷晓得了, 抓了苏朗, 就要动用私刑。

可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如何能认呢?

苏朗的小徒弟跑出去求人,最后才将他保了下来。

“末了,苏师傅在福州待不下去,只能来咱们这另谋生路。那姑娘则匆匆定了一门婚事,低嫁到外乡去了。”

陈舍微觉得这叫什么事,苏朗和那姑娘的人生凭什么就这样轻易被搅乱呢?

可旁人的惋惜嗟叹也只是一句空话,木已成舟,只能将往后的日子尽量过好。

“那姑娘的诗集可还在?要不,咱们给她出了?”陈舍微道。

苏朗惊讶的看着陈舍微,半晌才道:“难得六爷有此愿,想来也是她的心愿。”

别看苏朗年纪轻,可也算是老师傅了,手下两个小徒弟也跟着从福州来了。

去岁冬日里,陈舍微给泉州卫的虫药集录都写的七七八八了,一忙起来就扔在书案上没动过了,前些日子千户所里要摘虫药了,他才拣出来,一看,谈栩然都帮着校对了一遍,还添了几副小画。

除虫菊的花叶,雷公藤的根茎,画得像是拓下一样传神,只是有些虫药谈栩然还没叫人连根拔来参照,所以没画完。

因为那桩事儿,苏朗也好些日子没拿刻刀了,手都钝了。

在刻虫谱之前,谈栩然让他先拿陈舍微写的虫药集录练练手,他刻图,小徒弟们刻字,弄起来也方便。

“六爷和夫人真是妙人。”小徒弟笑道,“六爷瞧着多清贵,却要咱刻这什么虫药集录。”

他说着还翻了翻虫谱,赞道:“还真是踏踏实实想教世人用虫药,好种庄稼,饱肚肠的书啊,文风质朴简素,可瞧夫人……

话没说出口,就叫苏朗斜了一眼,不敢再妄言。

这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只是苏朗自己也在心里补了一句,‘一个内宅妇人,出的虫谱却是爷们玩闹的,这俩人也是怪哉,倒是有趣。”

苏朗带着小徒弟安安分分的住在一处僻静的偏院里,雕出字版随他们铺了满院子,郭果儿分了个小厮专负责他们饮食起居,想要出门逛逛,也不拘着。

苏朗肯到泉州来,原本就是存了躲避的意思,可住在这闹市宅院中,日日沉浸在木与刀的交锋中,倒是心静如水,真真有那避世的心境了。

天一日日的热了起来,炭去冰又来。

陈舍微再怎么大方,也不可能叫满院的人用冰纳凉,更何况最热的时候还没来呢!

只每日午后有绿豆汤或是荷叶茶,也算得十分体贴了。

泉州宅院的厨房有三处,正屋里一处,外院一处,青松院里也一处。

前些日子存下的紫藤花酱要快些吃掉了,还有陈舍微从老宅带来的蔷薇花酱。

这些都放在青松院小厨房里,日日用冰镇了,留存花味。

夏日老松浓阴下,风里吹淡了小厨房里透出来的花香,却掩不掉清冽的松针气味。

松味在冬日里像是覆了雪,是冷冷的,但到了夏天,就是薄凉的感觉。

陈绛睡在树下,轻盖一层纱被,零落有三两根松针掉落在书册上,发出轻轻的,‘哒’的一声。

也不知是这一声唤醒了她,还是睡够了,陈绛抓下盖在脸上的书册,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阿爹阿娘呢?”她睡了个极好的午觉,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又亮得像是在发光。

“爷出去了,夫人在正屋理事。”吴燕子捧着两个碟走了过来,碟里放着一个剥了皮的桃。

“你这桃儿是刚剥好的?瞧着溜光水滑的。”陈绛说着,就见吴燕子给她递过来一把小勺,笑道:“不是,是爷弄的,夫人同我们都吃过了,姑娘这份刚用冰镇着呢。”

陈绛一勺挖下去,该碰到硬核的地方却软软的,剜下一方来看,就见桃核被掏空了,取而代之的是粉粉软软,晶莹剔透的内馅,有些像石花膏,但吃着没有脆感,软得纯粹,更清味些,也是凉凉的,但不是海水的凉,而是山风的凉。

“爷是用木莲果籽揉汁做的。”吴燕子道。

果然是来自山林植物,同是石花膏出自海洋不同,真是奇妙。

陈舍微还用蔷薇花酱调了味道,整个桃子吃起来就像是蔷薇花落后,结出桃子的滋味,陈绛吃得脚都不自觉轻晃。

书案上的大字被谈栩然圈点出了好些不足,陈绛吐了吐舌,只好取过一张重写。

‘阿娘比阿爹真是严苛多了。’陈绛心想着,笔尖蘸满墨汁定了定,摒除杂念,下笔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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