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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儿替我去拿吧。装裱行的张老板身子支应不住,让儿子接手了。”提起这个,陈绛略略蹙眉,道:“张小老板嘴挺贱,手艺也没他爹好,先前原本想同裱匠师傅学手艺的,但……

但因谈栩然的事,陈绛哪里还有这份闲心,她顿了顿,不想再回忆那心惊胆战的场面,继续道:“我这几日把家里和买卖上的事情都吩咐得差不多了,有些难事娘会帮着料理,我每日能得一点空闲,打算继续同师傅学,反正装裱也挺有意思的。”

高凌的眉头原本皱着,见陈绛望过来,赶忙笑起来,道:“好,我明日去拿。”

虽说陈家内外院的规矩没那么重,但陈舍微极是看重门户守卫。

若无特别,到了时辰就要锁门,且要内外院一视同仁,不可有未上报就擅自离家者。

这些日子陈舍微不在家中,入了夜,人人都要打起几分精神来。

“等下去西墙的花窗那,从那递出去给你就是了。”陈绛也不耽误仆妇上门栓,对高凌道。

西墙上的花窗是镂空的,最大的空洞连男子的拳头都挤不进去,不必担心会有什么隐患。

高凌让随从把几样菜拿去了灶上,他自己根本就没走,直接立在花窗边上等。

今晚月色很好,高凌没打灯笼也看得明,花窗镂空处蔷薇蔓延,这一株是少见的明黄色,像承了月色般雅致高贵。

“阿凌。”本以为来人会是婢女,没想到是陈绛。

高凌一下凑到花窗前,下意识捏开一朵遮住视线的蔷薇。

“诶!?”高凌指尖一痛,低头一看,竟有血珠冒出,“这蔷薇怎么生刺?”

“流血了?我看看。”陈绛漂亮的面孔从正中的如意祥云中露出来,声音略有几分急切和无奈,“傻瓜,什么蔷薇,这是玫瑰!自然是有刺的。”

高凌轻轻的拨开那一朵黄玫瑰,也贴到花窗前,任由花朵弹下,落在发顶。

“你怎么自己来了。”

“吃得有些撑,消消食。”陈绛说着眼睛一眨,见高凌不明白,又道:“手指呀,我看看。”

“没什么的。”高凌虽这样说着,但下意识就把手指递了过去,他鲜有拒绝她的时候。

陈绛低头端详的时候,从高凌的视角望过去,她的唇似乎贴上了他的指尖。

这种错位的幻觉令高凌屏息,可风却不许,裹着女子和玫瑰的香气一起朝他涌来,令他立刻放肆呼吸起来,生怕遗漏一缕。

陈绛用帕子拭掉了高凌的指尖血,笑道:“叫你不识玫瑰,这是惩罚。”

月亮在高凌背后,却落在陈绛脸上,风让树影花影如水纹一般在她面孔上泛起涟漪,何其空灵的潋滟,逼得高凌无助的敞开心扉,在每一处经络骨髓中,烙上她的美。

不过陈绛看不清高凌此时的神色,看不见也好。

他天性里难以压制的占有欲此时正在眸中翻涌,若她清晰看见了,不知会不会吓着。

“阿绛。”

又是这种声音让她想要蜷缩起来的声音,陈绛有些不好意思的想着,轻轻‘嗯?’了一声。

“我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吗?”高凌问。

陈绛有些莫名,笑道:“我想不出,烟卷铺子的事儿,我又不清楚。”

“不是指买卖上的事。”高凌垂了眼,又复抬起,“于你而言。”

陈绛错开视线,又对上高凌的眼,想了想,道:“阿爹待我很好,待阿娘更好,若以他为标杆,你能做到几成?”

高凌想夸口说十成,但又觉得自己和陈舍微毕竟是两个人,难道陈舍微的一言一行,他都能仿照?

他把陈绛这话放在心中琢磨,道:“敬你重你,爱若己命。这一点,必定能做到十成。旁的,我粗手大脚些,但你若有不满,尽数告诉我,我必定会改。”

这话有点文绉绉的,不像高凌平时说话的风格,但因为出自真心,所以他说起来并不别扭,顺得很。

陈绛忍不住要害羞,月色朦胧也挡不住她面颊上的红晕,看得高凌一阵醺然。

“入赘之意,你可明白?”

意味着这桩婚事实际上是陈绛娶,高凌嫁,若有子嗣也是随陈绛的姓氏。

“我知道,”高凌听了这句问,心头只有高兴,笑着说:“就是美梦成真。”

梦境和契约

生孩子的确是亏损, 这一点只有产妇自己体会最深。

谈栩然夜里还是挺容易发梦的,醒来后浑身虚汗, 非要换过衣裳, 否则就一阵阵的发寒。

这几日陈舍微不在,她做梦更频,请同知夫人来换了方子, 但是方子温补,要些时日才见效, 阿巧每夜都要备上两套里衣备着。

谈栩然一旦睡得不安稳, 就更容易做些逼真的梦。

譬如站在汹涌的浪尖上, 看见一艘艘藏在小岛水屿畔的大船。

其中有一艘船老旧肮脏,船身上满是藤壶绿藻,湿黏黏的, 像是一团腐烂化泥的草植,却又帆杆直立, 吊诡而有神。

船在夜航, 以星斗为罗, 幽绿隐入黑寂,钻入大陆的怀抱。

这时屋顶上野猫发春□□, ‘呜哇’叫着, 谈栩然眉头微蹙,呼吸声变得有些沉重。

阿巧让守夜的婆子用杆子打猫儿去,端着油灯蹑手蹑脚的瞧了眼, 见谈栩然只是略微侧身,又复睡去。

梦境变作白日, 阳光明媚, 潮腥寒冷的海风也干燥温暖了一些。

僻静小院里, 春日里的皂角树还未凝出皂荚,只有满树嫩绿绒绒的叶和密布粗硬的黑刺。

绿绒叶和粗尖刺彼此交织着,隐约现出树后的一扇窗,窗里书案前坐着的一个粉衣女子。

书案上摊着不少册子,女子正执笔书写,颇为专注。

忽然听到门扉一动,她有些警惕的望过去,就见个黑衣男子走了进来。

女子的姿态随即轻松下来,收回目光,搁下笔傲慢的道:“大白日穿成这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毛病。”

“男人穿黑怎么了?”男子的音色有些沧桑,但又隐含笑意,“货到了吗?”

“东湾角码头,绿眼猫的仓房里,一共三百二十件。”女子简明的说。

“这样少。”男子有些不满,手在她的肩头不安分的摩挲着。

“脏货,一身海带味,少挨着我。”女子一把打掉他的手,说话语气尖酸却也不乏娇嗔,“还有六十七件漆器,我让人去看过了,品相不错。”

“真能干。”男子反握住她的手,又在细白小巧的面庞上摸了一把,见她不乐意的别过脸,笑了声,捏着她的下巴硬掰过脸,俯身狠狠欺了一番,寻了点喘息间的空隙,还笑道:“就是床上太不经干了。”

女子应该是娇养长大的,皮肤细嫩,男子又是满手的老茧,被他拿捏过的地方一下就红了,挣扎间露出的腕子上也满是青紫瘀斑。

男子‘啧’了一声,道:“真是嫩豆腐,这都三四天了,怎么还一块青一块紫的?”

他想去揉她的腕子,但揉着揉着,又变了味,把玩绵绵软肉,大手又向下游走到腰肢上,一把握住。

“混账!狗东西!”女子一直不甘示弱的踩他咬他,咬可是真咬,腕子上都冒血了。

“这下不嫌我脏了?”男子笑看挂在自己臂上的女子,道。

女子‘啐’了口,两人打闹调情,捅得书案震了下,弄掉了叉竿,窗户一下拍回来,遮住了两人,也弄醒了谈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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