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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实在很天真,大概是从没有体验过到达一定程度的金钱和权力,一切行为的依据都只能靠他脑子里那点可怜巴巴的自以为,才会用这种近乎白痴的方式应对询问。殊不知就在他嘴硬的这几分钟里,人家能将他祖宗十八代都查个底朝天。
资料上显示,这人十年前做过专业拳击教练,家里的地被征收,父亲签过字之后又反悔,跟拆迁的人大闹一通,他回家时正好碰上这一幕,没控制住脾气上前把推他父亲的那人眼睛打瞎了一只,判了三年,出狱以后,妻子跑路,父亲患病去世,因为有前科,正规拳击教室不愿收他,于是他只能在地下拳场靠打黑拳谋生。
他说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不为财不为利,只为了报仇——他竟然把这一切都算在了当年买地的纪家身上。接近不了纪家人,于是盯上最好接近的夏安远,找准机会混进了今晚纪家请的安保队,没想到真就被他碰上了这么个机会。
——这是他将一切动机都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揽的说法。
怎么让他说实话不是该纪驰操心的事情,他甚至没必要跟这人见面,自然有人连夜把调查好的一切呈到他面前。
安保公司有个不挂名的合伙人,跟乔家沾点亲带点故,这是今天安保选这家公司的最大原因,再往下查,这合伙人竟然和韩家一个私生子搞在了一起,加上前段时间那条暗线被查,一切矛头都指向韩家。
这拳手说的大都也是实话,只是原来他妻子跑路之前还生下来一个女儿过继给了别人,想必韩家人利用了这个小女孩来拿捏这人办事。
听完之后纪驰冷笑了下,怪不得不怕他查,这一圈线索链给下来,是想一箭双雕,膈应了自己,又能借了自己的手来除掉这个私生子。
不对,是想一箭三雕。
纪驰吐了口烟气,问:“之前让你们找席建华去世之前到过病房的两个遗嘱公证人,找到了吗?”
“巧了,”那人低声回答,“今晚刚收到的消息,拿到了他口头更改遗嘱的录像,纸质文件还没来得及签名,席夫人就赶来了。想是席先生是避着她修改遗嘱的,于是中途只能作罢,席先生本想改日再签,没想到第二天就突然去世了。公正遗嘱成立的前提是立遗嘱人应神志清晰,而席先生第二天就因病去世,所以这条遗嘱很难界定是否能够生效,又因为当时这两个公证人拿了大笔钱被封口,录像也有过复制、剪辑,修改的痕迹,现在再要拿出来,恐怕没法订立。”
“你们能拿到录像,说明席夫人已经知道录像外泄的事情了。我猜,遗嘱更改的内容大概是席建华想要将家产的一部分留给我爱人,就算种种限制没法订立这条遗嘱,但她还是怕,才会跟着韩家搞今天这一出……或者是她全力策划了这一出,毕竟一个沾了毒的废人,对她来说才算是全无威胁。”
“是,不过不是一部分,”那人说,“是席家和韩家联姻之前所拥有资产的全部。”
闻言,纪驰忽然沉默了一瞬。
“少爷,还是按之前的计划来吗?”
“人交给警察,”纪驰掸了掸烟灰,“该提供的证据、该引导的走向、该施加的压力,一个都不能少,是要得罪我还是那两家,让他们自己掂量着办。”
这人走后,纪驰一个人靠在窗边,望着灰蒙蒙的黑夜出神。又抽了会儿烟,许繁星带着医生过来——这家医院就是许家的产业,前前后后也是他在帮忙跟着跑。
“纪总。”医生将检查报告递到他面前,纪驰接过来攥在手里,但没太敢看,先把烟抽完,深吸了口气,才稳住心跳,冷静地看向他。
“直接说吧。”
夜太黑,他看不清医生的脸色是好是坏,但医生总有一种无论结果好坏都能让人心生忐忑的压迫感。纪驰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说些他不懂的专业名词,听得他云里雾里,头脑发昏。
许繁星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听见没啊,一副傻子样。”
纪驰皱皱眉:“什么?”
许繁星见不得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叹一声气,把他手里的检查报告扯出来,在上面点点:“hiv抗体检查:阴性;du品检查报告:阴性。小远没问题!没问题!”
医生见状,笑了笑:“夏先生自救很及时,针头断在体内之前,并没有东西注入里面,只是……夏先生血清中的钠离子浓度低于正常水平……”
“钠离子过低?”
“对,也称作低血钠,平时症状表现为经常手脚麻木、恶心呕吐、脉搏加快和视力模糊,如果过度降低,将会导致心脏功能下降甚至心力衰竭,所以我们还是建议及时就诊,平时要忌烟忌酒,注意一下健康饮食,还有就是……白细胞指数也有一点异常,根据许少提供的这个药片,我们推测应该是长期食用过量药物引起的急性胃粘膜损伤,低血钠也有一定可能性是这个原因引起,不过都得等明天再做一个全面的检查才能确定。”
许繁星掏出来一个去掉包装的药瓶,在纪驰面前晃了晃,他接着医生的话说下去:“我们在现场不光发现了那个被踩碎的针管,还发现了这瓶药,应该是从小远身上掉出来的。”他把药瓶塞到纪驰怀里,念了这个药的名字,“驰哥,你知道这些药是治什么的吗?”
他语气沉下去:“治一些情绪病,比如……焦虑症、抑郁症。”
得偿所愿【完结】
纪驰抬头,望着那盏路灯。
冬天没有飞蛾,因此灯光下面只有在空气里缓慢漂浮的灰尘,像化成粒子状的流云,风一吹来,它就散了。
他坐在住院楼楼下公园的长椅里,用来放烟头的啤酒罐快要被他塞满。他往后靠,呼吸的时候肺里头就像压了块巨石,重得人喘不过气。
抑郁症。
他念着这三个字。
从没想过这三个字会跟夏安远联系在一起,可一旦联系在一起了,他才发现原来早在很久之前,这个病症就已经在夏安远身上初露端倪。
情绪低落、闷闷不乐、失眠疲惫、自卑痛苦、反应迟钝、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消极、逃避。
纪驰不敢去回想,可和夏安远相处时的细节一幕一幕,像一场残忍的凌迟,刀片一样狠狠往他脑子里割。
夏安远低眉顺眼地叫着纪总,沉默时总带着痛的目光,淡笑着抽着烟、说他甘心情愿做自己的小情,好像将每一场欢爱都当成最后一场那样用尽全力。
他突然想起那一天夜里,保镖发来夏安远一天行程的汇报,最后说他去疗养院看他母亲之前,一个人在大桥边站了很久。当时他早就在给夏安远手表安放的定位系统里看到了位置,还很纳闷他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桥边。
念及此处,纪驰的心脏忽然狠狠撞上了胸腔骨,一阵猛烈的锐痛让他弓起身。
浑身的血都往胸膛里涌,像翻滚着利刃的岩浆,痛得他冷汗直流。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后怕和心悸。
无论是医生的解释还是搜索引擎上给出的结果,最后一句都是,演变到最后,患者甚至可能会有自杀的倾向和行为。
所以那天他在大桥边站了那么久,是想要……结束生命吗。
纪驰艰难地喘着气,他好痛,痛极了,胸腔里像塞了沉沉的烈炭,嗓子眼吞针一样难受,他受不了这种痛,只能勉力用座椅扶手撑着才没让自己倒下去,紧绷的呼吸间,眼前一阵又一阵地发黑。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竟然差一点就要永远失去夏安远。
简直难以想象,究竟是怎样的痛苦,才会让那么多苦难都压不垮的夏安远,心生了自杀的念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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