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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和林业绥一起循着山阶走上大半个时辰,便能见到那座魏延赫赫的观台,他们对这都无比熟悉,两人却是第一次同来。
法事过后,只见鳏居的裴爽带着与亡妻所生的儿女也在此。
宝因只知上次裴司法是怒发冲冠的离开,而后竟也告假不去官署,她料想两人有话要说,大概是些朝堂上的话,自己不好待这听,便福身离开此地。
两个奶妈子也识趣的带着哥姐儿去了别地玩耍。
裴爽背过手,冷嘲一声:“林内史今日来做法事,可有为那几人也做一场超度法事。”
林业绥泯然而笑,裴爽将过而立,本已对宦海绝望,可他用五十棍使这人重返官场,重翻错判旧案,裴爽便以为他是直臣,有悲悯万物之心,如今所气不过是气自己看错了他。
但他日后还需用裴爽行事。
“这场纷纷大雪,使天下披白。”男子走至天台观于悬崖之上所建的道台,这里可揽尽缈山之色,视线落在山阶污雪上,“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雪落在这世间,则注定无法再似初落时纯白,若要始终持着这份白,便只能落于山间屋脊,世人可望不可及的地,最后默默消融化去,于天下来说算得了什么呢?”
“它们落下,须臾又消融,如何能冻死人?”
他所笑,也不过是笑眼前人还看不透,看不透宦海本就为黑,却还妄图以白衣入仕。
裴爽跟着走过去,低头望向山峰洁白的雪,又去瞧那些落在地上的,早已被踩满黑足印。
朝堂是利来利往的地,步入便不能再持赤子之心,不入仕为官,这份赤子之心又无从施展,便是在宦海,也无法撼动世族半分。
他驳道:“即使人来人往的踩踏,可若剖开其心,内里仍为白。”
林业绥会心一笑,还不算是个太蠢的:“裴司法既知道这个理,又不去做,与我说些什么?”
裴爽沉默下来,很快他的两个儿女吵闹着要回家去,离开前问了最后一句话,只是答案非他所想。
“林内史可也是这场雪?”
“裴司法如何觉得我会有赤子之心那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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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因想起那只被法师用铁链锁住的仙鹤,脚下走着走着便去了鹤园,已经四年,它仍在这里,飞往天际的那只早已不知所踪。
她如那时般,去放食的铜盆里抓了把金丹,抬腕托于长喙边。
有郎君娘子并肩笑着行至此,瞧着仙鹤用头去蹭跟前的女子,而女子的多折裥裙曳地,裙摆宽松,又有雪落满枝,冷风振袖,倒像是以鹤为骑的神女。
娘子跟身边的郎君打趣道:“自五娘行过六礼后,二哥便开始外出云游,可要我去帮你问问这是谁家的娘子?也好把你拉回家来。”
郎君斜了眼,甚是无语。
娘子不理,径直走去。
待走近,瞧清那张面容,娘子边行万福礼,边惊喜道:“五娘,我与二哥正说到你呢。”
宝因循声回头去看,才发现是清河崔家的四娘崔仪,她如今十五岁,听说已在相看世家子弟,准备议亲。
仙鹤食完金丹后,她才收回手,回了个福礼,望向不远处的崔安,得体的微微颔首。
当年,谢贤为她和清河崔家议婚,听说相中的便是这位崔二郎,她所知不多,只知他如谢晋渠一般,无心仕途,只想做个隐居名士,崔家也不阻拦,唯独担心子嗣问题,望他早日成家。
可这几年,却不再听过他有议婚。
崔安像是怅然若失般,许久才作揖回礼,可女子已不再看他。
两位娘子交谈着往外去,他亦恪守礼数,相隔两尺半走在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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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业绥寻觅一圈不得见人,拿上女子遗落在静室的汤婆子,在祖师殿外发现童官在作揖祈拜,冷声道:“你大奶奶呢?”
童官快速祈拜完,慌神垂首道:“大奶奶去鹤园了,吩咐不用侍奉,赏我也来祈福。”
林业绥才听小厮说完,抬眼便瞧见女子的窈窕身影。
还有崔氏兄妹。
皇帝曾说过,谢贤当年准备与郑氏或崔氏通婚,只是谢贤瞧不上郑氏的那些子弟,欲舍郑氏,与望族崔氏通婚,选定的子弟中,崔二郎最好。
因此很是属意。
“幼福。”
作者有话说:
试年庚
宝因听见林业绥喊自己, 匆匆与崔仪告别,要走时,又顿足,微微浅笑着侧过身与崔安互颔首致别。
“五娘。”
崔安忽然开口喊住女子。
宝因原以为是崔四娘, 回头发觉是崔安, 稍楞住, 她不曾记得二人有过交集, 往日崔家下帖,范氏携她同去, 她也只敢与女眷交谈,那时尚在闺中, 今日她已是他家妇, 可到底还是顾及到礼数, 故驻足片刻,等他说话。
便连崔仪也想瞧瞧自己这个二哥要做些什么。
只听他说了句“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这是守岁至子时才会说的福语。
宝因抿嘴笑开, 今日是除夕, 同辈之间确是该互祝吉语,虽并不相识, 但既遇见, 说句也是应该的。
她默了一瞬后,同对崔氏兄妹二人道:“福延新日,寿禄无疆。”
反应过来的崔仪也急忙福身回祝, 只想着幸亏有二哥在, 否则就失了礼节, 而后三人相视一笑, 互揖拜别。
一片镐白中,女子踩着新下的细雪,回身往祖师殿而去,那里站着的是官家亲赐给她的夫君,必是很好的。
毕竟曾是五公主的未婚夫君。
崔安垂下视线,对雪中足印盯了半晌,笑叹离去。
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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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业绥敛着眸瞧那人离去,又悄无声息的将视线落于女子身上,见人走至近前,递过汤婆子。
宝因双手接过,她天生比旁人体热,夏日才会如此贪凉,哪怕是冬日,手掌与他人相比也算不得是太冰凉,但慢慢腾起的热意还是让身子好受了些,心里也像是被什么在暖着,不免好奇问道:“爷刚喊我做什么?”
难不成只为了递汤婆子于她?
林业绥抬眼向殿内的道祖尊像望去,说出五公主无法登仙之言的上清法师正在那儿供香,他终是轻笑道:“我们回府吧。”
宝因眨眼思索,待会儿还有个法事,似是贵妇人们用来祈求多子多福的,但想着他或许是有什么要紧事,便也没开口,点头随着一同下山去。
路经怀安观时,宝因脚步微滞,想起些什么来,没一会儿便恢复如常,继续迈步下阶。
而在身后的童官眼中,只是瞧见自家大爷忽然去牵大奶奶的手,执手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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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马车驶回长乐巷时,已是天光日稀,傍黑儿的时候。
林却意一下车,跟只回笼的家雀儿似的,高兴地跨入府门,直奔东府而去,从小照顾她的妈妈已经快跟不上这位娘子的步伐。
宝因只嘱咐了些妈妈要仔细照顾的话,也同林业绥回微明院去了,两人均是先换了衣裳。
林业绥脱去极为不便利的大袖袍,换上了团花圆领袍,宝因则换了身红缎绣牡丹袄,棉裙边系着长穗如意丝绦,上有双环佩来压裙边。
很快就有婆子来喊,说是团圆酒已备好。
宝因吩咐侍女去东府那边把哥姐儿都请过来吃,后想着一家人能和睦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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