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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宅户的太太奶奶要管家理事,或是要拴住男子的心,大多都是生下便扔给乳母的,皇室最开始则是怕生母与孩子过于亲密,威胁皇权,才有了乳母。
孩子不安的动了两下,吐奶不愿再喝,又要哭的模样,宝因轻拍她背部,哄了哄,而后淡淡笑道:“月子里左右无事。”
宝因在谢府见惯了十姐与范氏的关系,二人说是母女,却已没了多少情分,只剩下些大人的威严。
这是她第一个孩子,她不愿那样。
如今月子里她亲自喂养,等出了月子,开始重新料理起府里的事,自要交给乳母的,两三个乳母轮着奶,但不必担忧因着这点恩情,孩子就会去与她们谁亲近。
待让乳母奶到七八月大,便要开始喂羊奶喝。
“日后娘子长大,必是要时时都挂念着大奶奶,半刻都舍不得分离的。”李婆子说了些嘴甜的话,又见女子怀中的姐儿吃得已不大积极,便知差不多了,开口询问,“我让人再去拿些饭菜进来,大奶奶在屋里吃些。”
虽是嘴甜才说,但也惹得宝因低头笑起来,她怕扰到孩子,轻声吩咐道:“阿婆也一同吃些吧。”
李婆子乐呵的谢过几番,便出了屋去。
婴儿初生,脾胃小,吃不了多少。
吃到后面已睡了起来。
直至睡熟,宝因才把人交给吃完饭的乳母去照顾。
在这儿侍奉久了的玉藻见状,立马便递来帕子。
宝因伸手接过后,熟练的拭去源源不断溢出的汁水,再系好袄衣带子,瞧着被裹得严实的大姐,不放心的嘱咐:“屋里烧了炭火,外面的棉袄脱了去吧,里面穿的小袄应当是够的。”
因是足月生的,她怀时,又吃了太多滋补的,大姐比起别人来,要健壮许多,出生半月来,又是这样的腊月寒冬,小病小灾倒是从没有过,也难夭折。
这么想来,当时生的艰难些,也是值得。
乳母还是小心行事的先伸手往孩子袄内摸去,见已经开始发汗,连点头应下:“我这就去脱。”
说罢,便抱了出去。
外面也放着摇车。
宝因这边刚收拾妥当,东厨的侍女婆子也重新端来了几小碟的饭食,又在榻边另摆了单独的食案。
各自吃完后,李婆子先站起身来,端去漱口的茶水,开始交差:“明日便是除夕,那些事都按大奶奶吩咐的办好了,那几个庄子的我也都瞧过,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还得大奶奶再核实,万年县的一处庄子也交来了账本我还不曾翻看过。”
宝因低头喝了口茶,仔细漱完后,俯身轻吐在痰盂里后,方道:“直接给我便是。”
那个庄子是谢府给她的嫁奁,不属林府的财物。
李婆子接过茶盏,回身给侍女,又递了块软帕给女子:“我回去便将账本送来。”
“倒不必这么着急,明日送来也行,守夜能有个消遣。”宝因擦去残水,又问,“三太太那边可差人去请了。”
亲自侍奉完后,李婆子回头看了眼方杌所在,小心坐下:“请了的。”
宝因本也不打算在月子里管这些杂事,问了几样重要的,便也无事可问了,她余光不知瞥见了什么,忽侧头看向窗纱,嘴角勾起笑意。
只见一片雪白中,有个小小的人影,由远及近。
不出半刻,便听到妈妈着急担忧的声音:“娘子,你这么抖落,雪岂不是都进了衣里?”
少女委屈的解释:“我想看大姐,还有嫂嫂。”
见林却意来了,李婆子便起身告退去忙了。
林却意解下兜帽鹤氅后,搓着手进屋,一如往常的先走去摇车旁,拿手指轻轻摸了摸才入内室,随后开心的扑向女子,下意识嗅了嗅:“嫂嫂身上好香。”
宝因拈了块金粟平饣追给她:“三娘怎么没来?”
“东府那边有个婆子办错了差事,听起来怪严重的,三姐在那儿处理。”林却意适时收起俏皮性子,端坐吃了口,“她叫我先来。”
将近年关,府内一堆事,宝因又刚生完,身子正虚弱,也不愿去做那种抓一时大权,最后亏损了身子反折寿的事,左右不过一两月,府里也翻不了天去,便将府内的事都交给了林妙意和李婆子去管。
她们一个管东府,一个管西府,管家权上,自是身为主子的林妙意要大些,只是两府不相干,倒少有冲突。
以往只让林妙意跟着学,如今也该亲自经历经历这些。
到了申正,风雪开始大起来,天也开始阴沉。
宝因不放心,让林却意提了盏八骨的玻璃灯回去。
林业绥从书斋回到微明院时,天已完全黑下来。
他穿过游廊,径直走过正屋。
拿着罗伞的童官赶紧跑上前去为其遮雪,到了屋门台阶下,便不敢再动一步了,里面是他们大奶奶。
这半月来,绥大爷也只在睡觉时才会回到正屋。
宝因盘腿在榻上,抱着孩子在喂,见到男子回来,想起他是匆匆出府去的,便随口一问:“今日出了什么要事?”
解下大氅扔在圈椅上后,林业绥踱步去榻边,拿了个高软枕置于女子腿上,好让她能够将抱孩子的双手落在上面,不至事后酸痛。
随后立在炭盆旁,伸出冷僵的手烤着,云淡风轻的说了句:“三大王回来了。”
宝因滞住。
林业绥没听见女子的声音,回头去看,解释道:“秘密诏回建邺的。”
宝因这才垂眼,也存了几分心思,故作无意道:“官家难不成真因郑戎的事对七大王生了嫌隙?”
消息竟如此严密。
这几个月来,皇帝仍宠着贤淑妃,对七大王的圣眷也是分毫不减,既如此,为何还要突然诏三大王回来。
且向来人嘴最不牢,由建邺到洛阳最快也要二十日,那诏令至少是在十一月下旬发出的,中间无论如何避免,都还需经手几人,可却没有半点风声流到高门世族里。
皇帝心思难猜。
只怕贤淑妃与七大王是难以过好这个除夕了。
林业绥瞧着迸裂出火花的炭盆,笑道:“幼福可知陇南赵氏?”
宝因颔首:“略知一二。”
陇南赵氏是前朝显贵的,那时世族刚抬头,压在皇权之上,赵氏便迫不及待的与皇室通婚,竟导致后宫只见赵氏妃,也埋下了祸根。
诸皇子皆出赵氏,一时不能再通婚,但为了权势,还是想法子从极其偏远的旁支中选了女郎送入宫为后,嫡宗的女郎则嫁给诸王。
赵氏旁支因出了皇后,又诞下太子,便开始依附皇权,得到权力,渐渐能与嫡宗平坐。
嫡宗心中不甘,开始扶持诸侯王。
各自为伍的两支便开始了
宝因想到陇南赵氏最后的下场,并未止住,反坦然说之:“同族两支自相残杀,死亡殆尽。”
林业绥哑然而笑,皇帝诏李风回建邺,目的便在此。
宝因望着在怀中喝奶的孩子,破颜微微一笑:“三大王未必愿意。”
郑贵妃怀着三大王时,不知是用了何铅粉或食用了些不净的,只知三大王初诞下便是满脸脓包,十分可怖,吓得郑贵妃做了月余噩梦,整日以泪洗脸。
不肯再瞧自己孩子一眼。
哀献皇后也不勉强,只叫乳母抱来她这儿,由她亲自照料带大,细心抚育之下,三大王面容渐渐好转,脸上如今也只残留了些极浅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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