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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不让旁人抱。”宝因还记得前面乳母的事,这才下意识说了句,于是开口即悔,她抬眼看向男子,笑着将孩子送过去,“不过爷怎会是旁人。”
林业绥嘴角噙着笑,没去接,拉过圈椅在炭盆旁坐下后,反细心嘱咐女子累了便放去摇车,待孩子在女子怀中彻底熟睡后,他又喊来乳母抱走。
只是那小手依旧攥得十分紧。
宝因费了番力气才抽出,她抚平袄衣的皱褶,忆起这些天来,男子极少抱孩子,唯有的几次也是她喂完奶,他来抱走给乳母。
等乳母走后,她坐去男子旁边的方杌上,拿钳子翻动了几下火炭:“爷不喜欢孩子?”
林业绥垂眸望着在旁边矮自己一截的女子,伸手过去,轻捏着她小臂,有些涩嗓道:“幼福生的,怎会不喜欢。”
他低头苦笑,只是嫉妒而已。
两人围着炭盆同守岁,便是无言也知足。
后来女子实在撑不住先睡了。
林业绥独自一人,守了整夜的岁。
卯时,便去了家庙祭祀先人。
作者有话说:
[1]垂头弄儿:女儿也是“儿”。
——
乳名
三月初十, 北风瑟瑟。
雪虽已停,堆在地上的积雪却仍未消融。
林府西角门外,道人与女冠纷沓而至,得道不同, 所穿亦各不相同, 有初入道门的平冠黄铍, 亦有正一的芙蓉玄冠, 黄裙绛褐。
玄冠青褐为洞神,黄褐玄冠为洞玄, 莲冠紫褐为洞真。
门口的几个小厮瞧见穿紫褐的,立马便知这位是得道真人, 赶忙上前先请其入府, 随后又折回来邀余下道人、女冠。
丝毫不敢怠慢礼数。
这边刚将请来的道人请进府中安置好, 那边又有一胡僧不召而至,小厮不敢乱作主张,找来管事婆子。
管事婆子细细打量, 好一番纠结, 今日是大娘子的满月礼, 她们大奶奶特请天台、玄都及其余各观的众道人前来祝其寿。
因高门大户都是崇道,故未曾请僧尼。
可有僧人忽至, 自不好赶走。
思来想去, 婆子请胡僧暂留,让小厮好生招待,而后转身入府, 进了二门, 直往微明院去。
来到院中, 绕过那些怪石, 便见出了月子的女子立在院中,怀抱着孩子与侍女说笑,上穿粉团花红金线交领袄,下着缃色撒花百褶裙。
乌发堆起高髻,并用红布绕发,还有金钗入发丛,钗头栖着金雀鸟,下悬红宝石的垂饰。
皎若太阳升朝霞。
她在月子里的丰腴也都已消了去。
如今秾纤得中,修短合度,正正好。
管事婆子连忙上前:“大奶奶。”
宝因将大姐交给旁边乳母,唇角还余残笑:“道人可都来了?”
“都已经来了。”管事婆子欸了声,先答完主子的话,再急忙说外面的要紧事,“只是有一胡僧也来了,我瞧着容貌怪丑陋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又绿又蓝,不太似我们,我不敢拿主意,这才来问大奶奶,要不要将人请进府。”
宝因打眼过去,缓缓搓手取暖,垂眸思量着。
佛家本就是外域流入,原也是胡人先于沙洲郡开坛说法,只是胡僧在建邺倒是不常见,多在西北那边走动,上个进建邺的胡僧还是三十年前来的,在建邺城待了有十年才离开。
既来了,也算是神佛都来为大姐祈福。
她笑道:“请进来吧。”
管事婆子要走时,宝因不知想到什么,又吩咐了句“另做安置”,随后提起裙裳,缓步上阶,进屋拢了只松垮落在腕上的贵妃镯后,携婢往二门外去。
乳母也用带了兜帽的小儿衾被仔细裹着孩子,随其同往。
缓步来到专门用以招待道人的太清院时,这儿早已铺好坐席,左右各置一顶燎炉,焚着兴大光明、珠如甘露的大象藏香。
道人与女冠分坐两侧,见主家出来,起身竖单手,称“福生无量天尊”。
宝因回了个道礼:“今逢小儿满月,有劳诸位法师和道人为她施福,好让她在这尘寰尽兴一活。”
说罢,便命乳母抱出孩子,站在堂中,接受众道人的祈福,无外乎都是些神仙保佑的经文词。
道人祝完,又去了那个胡僧的落脚处。
管家婆子将其安排在了偏院。
进院后,侍女婆子都好奇的看着。
宝因在闺中时,便读过几本佛家经典,大抵知道胡僧是何模样,此时倒也能从容以对,不失庄重:“禅师前来,我心中赞喜,只是佛道无边,人却有妄心,这才为禅师单辟一席,还请勿怪。”
本朝以道教为尊,高门大户也多信道,虽说包容万物,可人心是窄的,贸然将胡僧与道人安置在一处,便等于让佛道平起平坐,叫他受白眼暂且不说,反还会连累她和林府也被人诟病。
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胡僧双手合十,口称一声“随喜赞叹”:“林檀越容我进府,施我饭食,我有何怪?”
宝因从乳母手中抱来大姐,请其施福。
胡僧端详一番,胡须丛中的嘴弯起:“女郎降生在林府已是福,我便祝她智慧无量,身心自在。”
玉藻在旁听着,忍俊不禁,这僧人虽是外域来的,倒是懂得如何说话能讨主家开心,降生在林府已是福,便是说有绥大爷和绥大奶奶做父母,已是极好的去处。
宝因淡然处之,只当句福语听,并未往心里去。
胡僧见女子的侍女笑了,找准时机,说出自己的来意:“林檀越可知道一名玄度法师,同我一样是胡僧,三十年前自沙洲来建邺开坛说法。”
宝因细想之下,因着他刚才的施福,带了几分歉意的答道:“倒是听过其名号,只是再详细的,我也不知。”
略显失落的胡僧答谢过后,便回了自己在建邺落脚的寺庙。
送走道人,宝因又来了正厅这边,林府的族中亲友或是同僚女眷都已过食,等瞧过孩子,说了几句吉语便纷纷告辞。
没一会儿,郗氏母族那边的人也赶来了。
郗氏这支大多都在外郡任职,听说今日前来的是郗氏同胞幼弟的妻子,此次来建邺是要去天台观做法会的,正巧得知林氏这个外孙女满月,便想着前来祝贺。
前几日就托人递来了拜帖。
她记得是这个小舅母是出身吴郡陆氏,与孙氏郡望相同。
侍女引人来到正厅,宝因不疾不徐的起身万福道:“舅母。”
陆氏听到一声舅母,又是谢氏的女郎所喊,连笑几声应下,拿出一顶金色璎珞的长命锁,轻放在大姐的小儿衾被中:“你与业绥成婚时,因路途遥远,他外祖这边的人不曾到来,还望见谅,今日我这外孙女满月,也只能略备薄礼,祝她福寿绵长。”
宝因邀人坐下,又从侍女手上躲过盏饮,亲自奉上,尽了晚辈的礼数:“舅母是长辈,哪有说叫我见谅的礼?大姐能得舅母的吉言便是最好的礼。”
陆氏忙笑点头,接过盏饮后,只在心中暗叹高门女子的话术果真是不同的,转眼又分出神来问:“可有乳名了?”
“昨儿刚取得‘阿兕’二字。”宝因抬眼往乳母处瞧去,目光落在襁褓上,明眸逐渐被撒满柔和的微光,“训名圆韫。”
婴儿出生三月,无了夭折之忧,便要父亲取乳名供长辈称呼,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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