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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星苒坐在原处,感觉体内的温度一点点被抽离,手指遏制不住地颤抖。

她不知道祁颂年为什么忽然要说这些。

展示自己的大度吗?

还是在暗示她,自己这段婚姻,他们圈子里都没有接受,大家都认为靳屿和祁颂年跟般配一些。

而她只是他冲动时的选择,只不过因为责任而已,他会一辈子对她负责。

而那些对她的思念算什么呢?是对祁颂年思念的补充?

算是无聊生活的调剂,算是热烈人生的消遣?

是冬天里的冰可乐,是浅水区的游泳圈,是插花时配花的尤加利叶。

可以有,但没必要?

她深吸了两口气,并不完全上祁颂年的套。

“如果你还喜欢靳屿,就去找他,找我没用,”贺星苒轻声道,“我没办法和靳屿离婚。”

你还喜欢他?

祁颂年却主动捕捉到问题的关键。

难道有什么是乔景琛没和自己说过的?为什么用上“还”这个字。

祁颂年决定可以冒险搏一搏,摧毁的快感令她嘴角的笑意有些压不住了。

“就这么互相怀念吧,”她看着贺星苒的眼睛,几乎是一边等她的反应一边讲下去,“你知道我的外号是西高地吗?因为我小时候个子矮,还很犟。”

一瞬间。

贺星苒的世界轰然倒塌。

-

贺星苒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从祁颂年的家里走出来的。

回程的路上,是阿瑶开着车,没出小区的时候,她回望这座小区,

外观相同的独栋别墅,她很想知道哪个是靳屿的。

阿瑶看她站在冷风里,连忙按了车喇叭:“师姐,快上车啊。”

贺星苒有些麻木地走过去,坐好。

阿瑶屏声打量她,欲言又止地问:“师姐,你……你怎么了?祁小姐是不是为难你了!”

贺星苒当然知道祁颂年的目的,可一想到她和靳屿之间浓烈的感情,她的胸口仍旧会泛起无名的疼痛。

“不关她的事,”贺星苒不知道要如何和阿瑶说,索性就不说了,“走吧。”

阿瑶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她,但她刚拿下驾照,师姐的车子又价值不菲,开车的紧张感逐渐代替对师姐的关心。

一路无话。

贺星苒一直都是挺直腰背安静地坐在副驾,目光看着窗外,偶有冬日没来得飞走的鸟雀在她眼前掠过。

阿瑶感觉此时的师姐情绪很低,想出口安慰,才发现自己的笨嘴拙舌。

抵达师父家里,阿瑶下车,贺星苒回到驾驶位上。

工作日的上午,老城区路面上只稀疏有着穿棉袄推自行车的老人,梧桐树仍旧苍绿,罕见的阳光穿破树叶洒下。

没有了阿瑶在,贺星苒脆弱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她将车子拐进一条小巷,停靠在路边,终于忍不住,坐在车里崩溃大哭。

她在靳屿心里到底算什么,她不想再受这样无妄之灾的折磨,很多时候她也想来个痛快的,无论结果是好是坏。

但她不敢。

倘若靳屿当真爱祁颂年呢?倘若她确实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呢?

她太懦弱,不敢去承担被放弃的结果。

所以思来想去,只能就维持现在的状态,直到有一天,靳屿不再承担所谓的“责任”选择放弃她,或者祁颂年重新向靳屿低头。

这场感情里,贺星苒宛若一人走钢索,生死的权利都不在自己的手里。

……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车子停靠得匆忙,挡住了一家佛龛店的门。

店女主人出来敲她车窗,见人在里面哭得声嘶力竭,不满的叫嚷声小了很多,转而变成忧心忡忡——生怕这女人出大问题,慢慢又退了回去。

-

回到家里的时候,靳屿也在。

客厅里摆着行李箱,靳屿大致准备好明天出发阳城需要的衣服,此时正戴着撸狗专用手套,蹲下来给福瑞梳毛毛。

福瑞今天刚刚洗过澡,毛发白净蓬松柔软,闻起来也香香的。

听到门口有响声,立马抛弃爸爸扭着小屁股朝贺星苒跑过来。

祁颂年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耳边。

贺星苒垂眸看着在自己脚边绕圈乱叫的小狗,忽然感到一阵荒唐。

明明他早就说过,这只狗是用来怀念一个人的,她怎么还敢自作多情地想,是因为自己喜欢狗,所以靳屿才养呢?

宠物是孩子,福瑞就是女孩子。

原来她只是他失落爱情的旁观者,是他把祁颂年怀念很深刻的一个见证。

“回来了?”靳屿跟在福瑞的后面走过来,今天他没有工作,只穿了雾霾蓝色的居家服,整个人倒是很有居家人夫质感。

贺星苒想,也许很快就不是自己的了。

她“嗯”了一声,罕见地没有理会福瑞的撒娇,绕过它走进客厅。

小狗哪儿能明白妈妈受到的委屈,倒腾着小腿儿跟上她,在她旁边卖萌。

靳屿跟着走回沙发处,坐下,深深睇了贺星苒两眼,试探着问道:“心情不好?”

贺星苒含糊其辞:“工作不是很顺利。”

靳屿说:“那就先放放。”

贺星苒又“嗯”了一声。

看得出她貌似不太想聊天,可靳屿知道她是会很内耗反复质疑自己的性格,还是强行拉着她聊天。

指着小狗头跟她聊家常:“我今天带它洗澡来着。”

贺星苒强撑出一个笑脸:“怪不得它这么蓬松。”

“你还知道它蓬松了呢?”靳屿扬了扬眉,干脆直接把腿太短,急得只能在地上转圈圈的福瑞抱起来,放在贺星苒怀里,“小狗想你了呢。”

贺星苒心不在焉地摸着小狗头,而福瑞感觉到她气压很低,伸出舌头在她手心上舔了舔,一副讨好模样。

靳屿冷笑一声,拍拍福瑞屁股,骂道:“舔狗!”

福瑞还以为爸爸在夸他呢,仰头自信地汪汪汪。

一人一狗很卖力地讨贺星苒欢心。

贺星苒却没没什么反应。

靳屿似乎哄得耐心告罄,伸出两根手指戳了戳贺星苒的嘴角,强行让她露出一个微笑。

“贺星苒,”靳屿咬咬牙,语气莫名有点儿狠,“老子都这么逗你开心了,给个面子。”

“笑一个。”

贺星苒:“……”

她努力地牵了牵嘴角,笑得并不自然。

靳屿不满意:“难看死了。”

贺星苒心情更低落,抬手拍开他的手,冷冷道:“谁笑起来好看找谁去好了。”

她就那么随口一说。

然而,靳屿扬了扬眉头,脸色也冷了一些,反问她:“真的?”

贺星苒被他冷硬的语气刺痛,反而较劲儿上了:“这有什么假的?”

“行,行,行。”

靳屿似乎有些咬牙切齿,从她怀里接过意识到气氛不对,只敢低声呜呜的福瑞。

再然后,走到玄关,关门。

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星苒愣在原地,嘴唇嗫嚅片刻,直到确认这扇门应该不会再被靳屿推开,再然后,泪流满面。

她的自厌情绪在这一刻抵达顶峰,她想,自己总有办法将本来还有挽回余地的事情办的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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