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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姝透过细纱,瞥见宿州城的全貌。阙楼高台,火光通明,眼前满是鳞次栉比的商铺、酒楼;璀璨的长街之上,华灯千盏,直通天穹,与万缕金光交织相融。
展目再往前望,有潺潺而流的绿湖与那湖面上一座宛若飞虹的石桥,两岸灯火辉煌相映,夺目绚烂。
四周人群络绎不绝。
比之江左,更为繁华热闹。
此刻,身旁男人侧首睇向她:“走罢。”
玉姝敛了目光,看向他横过来的掌,颔首与他相握。
二人一路往前而行。
满城灯火相互辉映下,火光镀过二人的身姿。
玉姝侧眸凝过身侧之人那张英挺冷峭的面容,火光在他深如幽潭的冷眸明灭摇曳,恍若璀星划过。
此刻天穹已尽数黑了下来。
二人陷入茫茫人潮之中,流光漫上翻飞的袍角与浮动的裙裾,不断相擦,反复纠缠。
走入长街之中,玉姝抬首逐一瞄过四周酒楼牌匾。
已快至尽头,但仍未寻到那间杏花楼。
玉姝心间泛起急躁,身后陡然响起温栋梁的声音:
“主公,前方有间酒楼,是否要在此用膳?”
她循声望去,便见前方那处富丽堂皇的酒楼门匾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是她一直在找的地方。
杏花楼。
“孤从前在宿州练兵之时,也曾来过此楼。”
萧淮止神色淡淡,扫过酒楼,又将目光投向身侧那抹纤瘦身影,开口道:
“姝儿以为如何?”
镰月从云层探出,清辉落在女郎杏白裙裾上,她仰脖望向男人锋锐的脸廓。
她此时心乱如擂。
那座酒楼便是她与谢陵沉约好之地。
可此刻萧淮止的目色,紧紧地攫着她,好似在这样一双目光下,她早已无处遁形。
似见她沉默太久,萧淮止乌沉沉的视线再度逼近,压下来。
“姝儿可想去此楼?”
隔着面纱,玉姝咽了下喉,眼睫紧张地翕动几番,被他攥着的指尖擦过那只大掌上的薄茧。
进退已至眼前。
她必须要做出选择。
须臾后,她抬手将帷帽拨开一截,清凌凌的乌瞳对上他狭冷凤眸,忽然莞尔,粲然若星。
语调轻柔道:
“我幼时曾听过一则传闻,倒挺稀奇,凡是上巳节时一并饮酒赏花的男女,会相守长久,虽只是传闻,但玉姝还是,私心想与大司马饮一回上巳节的酒。”
她说得苦涩,眸光在夜色流辉中转动,似怜似柔。
霍然间,身后一簇焰火点燃,她逆着那束昏黄火光,绽于他那双漆黑的瞳仁中。
微凸的喉间上下一滚。
长眸定在她莹润靡丽的面容上,声息微乱地反问:
“你想邀孤共饮?”
玉姝颔首。
他收了目光,朝前迈了几步,却见身侧之人并未跟上,侧身朝她回望,问道:
“为何不走?”
玉姝看着他的那一刻,也是透过他的身形去看他身后那偌大的牌匾,脚下却觉沉重。
作者有话说:
小谢前期蛮烦人的总之,加倍搅和!
萧狗基本每天都在(她是爱我的)(她不爱我)反复蹿横!?
◎小猎物就该关起来。◎
【045】。
华灯千盏照着整座宿州城。
萧淮止看着眼前一袭雪白锦裙的娇弱女郎, 乌亮清凌的眼睛里盛着千丝万缕的焰光,耀目而灼心。
这样的目光似要将她灼穿。
“这便来。”
玉姝提起裙裾跟上他的步伐。
越过攒动人潮,二人走至杏花楼。
本欲跟上前去的温栋梁等人接到萧淮止的一记目光, 也便止步于楼外。
楼前迎客的小厮一见二人衣着不凡, 青年更是清贵卓绝,赶忙躬身笑迎着二人入楼。
杏花楼临湖而立, 萧淮止便择了楼上雅间。
一来安静, 二来推窗便可观天上明月, 湖波澹澹。
三来,萧淮止侧目凝过女郎那张白纱帷帽, 几步之下,已至雅间。
重重珠帘迎着湖面细风而吹。
珠玉碰撞, 锒铛作响。
二人于紫檀木镶玉案几前对坐,小厮从旁上了酒水, 谄媚笑着说:
“二位贵人慢用, 此酒名为般若酒, 今夜饮下此酒二位定能白首相携!”
说完,他再度躬身赶忙退了下去。
席间只剩了他们二人。
玉姝摘了帷帽, 抬睫看向正低目斟酒的萧淮止。
自进入杏花楼之后,他似便一直这般沉默。
或许是她多想, 他本就寡言。
正思索间,眼前已递来一只骨肉匀称的手,桌前烛火映在他冷白的皮肤上,分明是军人,却一点不似旁的武人一般粗糙。
唯有掌心那因常年握刀拉弓而留下的层层薄茧, 以及……她的目光循着烛火看向那袭锦袍。
锦袍之下, 刀戟枪箭, 伤痕无数,她是见过的。
“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玉姝眸光往上,掠过他修长微突的喉颈,而后是他的面容。
窗外悬月高挂,在男人的脸上镀上一层银辉,将他那双晦暗深邃的眼眸掩在明灭的光线之下。
玉姝回过神,“没,只今夜的月色太好,一时看得入了迷。”
她的话倒是微妙。
看着他,说着月色。
但实则究竟又是为何呢?
萧淮止不动声色将指尖一盏银樽往她面前屈指一推。
指尖陡然相触,压迫的气息也随之覆盖而来。
沉黑的眼睛灼灼将她锁着,四目相对间,玉姝微凛一口气,便听他道:
“孤从前不知你爱看月亮,倒是与你浪费好多时光。”
玉姝略松下气息,抬指欲从他手中接过银樽,“上京的月亮,也没什么好看的。”
银樽被他指尖力度扣下,萧淮止狭眸一凛,覆手将她的皓腕一并攥紧,沉下声线发问:
“你既不喜上京的月,可是更喜欢宿州的月?”
倏然间,玉姝心中骤紧,乌眸随之睇向他,檀口微张。
此刻竟不敢去猜,他是在试探自己吗……
玉姝不敢去想自己的后果。
她是记得的,欺骗他的后果,总归是难捱的。
一时之间,玉姝乌眸涔涔,只将萧淮止凝望着,气息也渐渐急促起来。
然而下一刻,攥着她细腕的大掌忽地松了几分力。
雅阁外行过一阵肃齐脚步声,离得太近,这步伐又过于肃厉齐整,不由得让人生了几分疑色。
萧淮止握着她的腕,眼底眸光却是不动声色地瞥向旁侧浮动的帐子。
漆目在焰光下微微一转,帘外几道黑影倏忽而至,金革皮靴包裹着粗壮的腿。
几乎瞬间,萧淮止右臂肌肉都已紧绷,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突起,蓄势待发。
但下一瞬间,外间几道影子从此间掠过,他狭眸敛垂,冷峭的面容便显得异常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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