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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好多,最后却一句都不能说,嘴唇刚翕动一下,便听见林霁很淡很温和的语句想起:“其实我找了你很久。”
郑知夏笑了笑,说:“没什么好找的。”
“但我乐意,”林霁不再反驳他,只是淡然地重复,“即使知道你不想见我,即使有可能成为被你很讨厌的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但至少有机会能让你原谅我。”
“十五岁的时候你说最喜欢欧洲,想和朋友去罗马看五旬节弥撒的万神庙,还有坎特伯雷的夏天和康沃尔郡的潮汐岛,我去了很多遍,总是期待着哪一次的转弯或回头就能看见你出现。”
郑知夏怔怔地听着,直觉告诉他即将发生的事情会是他此刻难以承受之沉重,阻止的念头强烈,却怎么都无法冲破柔软嘴唇的禁锢。
“嘘,让我说完吧。”
林霁抬手按住他的嘴唇,温热的触感向一簇火焰,他笑得无奈而难为情,为自己这番已经能被称为不合时宜的话语。
“就当我求你同意,好吗?”
郑知夏这才发现,原来隔了那么久,他依然会因为林霁的难过产生不合时宜的负罪感,他垂眼侧头,躲开那只手掌,轻轻嗯了声。
“你想说什么?”
林霁收回手,指腹无意识地拈了拈,也垂下眼,嗓音低而轻。
“本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的,但好像已经没有必要了。”
“我还是晚了好久,对吗?”
原来寻找这种事,于他来说也是有缘无分的。
留恋
在很多年前,刚从飞机上落地,目送着郑渚被医护人员匆忙推进救护车里的时候,郑知夏也曾抬头仰望瑞士灰蒙蒙的天穹,雪落在眉梢,冷得他深深颤抖了一下。
他也曾幻想过另一架飞机在此时落地,林霁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让糟糕到极点的冬天变得稍微好上一些,或许满脸疲色,又或许风尘仆仆,可如果是那一瞬间的话,他所有的努力和决定都会付诸东流。
郑知夏也曾后悔过的。
可想和后悔是没用的,人类的思维无法改变客观世界和唯心的命运,错过和遗憾同样组成了人生,人这一辈子要经历多少次有缘无分?郑知夏不知道,但他已经学会接受。
接受不被爱,接受宿命的阴差阳错,接受林霁迟到五年,已经无足轻重的眼泪。
“哥,”郑知夏的笑声很轻,语气却熟稔了许多,“如果我原谅你反而让你痛苦忏悔的话,恨你会不会好一点?即使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绪。”
很奇怪的,林霁真的因为这句不甚走心的谎言感到微弱的轻松,但他还是摇了摇头,说:“不是的,你没有原谅我,只是觉得我不再重要,知夏,你觉得失去我和失去一阵风相同。”
郑知夏沉默几秒,笑意淡淡地浮现在眼中。
“好吧,你说的对,”他抬手想给林霁倒茶,“我已经放下了。”
很快就有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林霁自然而然地错开,从他手里接过紫砂的茶壶。
“我来就好。”
郑知夏没有发表意见,他脑中是刚才脱口而出的“放下”一次——这个词语在人世间存在时总显得轻飘飘,仿佛比一两真心来得更轻巧,可中间多少次血淋淋的结痂又撕碎,清醒又长醉,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原来放下是一只蝴蝶,挣脱陈旧的躯壳才能自由而轻盈地展翅。
于是他又是叹息般的一声笑,林霁抬头,在对上那双释然的眼时心头一紧,险些将茶壶摔落在地上。
“cris说的果然没错,做什么事都得有始有终,不然只会一直念念不忘——别误会,不是指感情。”
可林霁却说:“我希望是感情上的念念不忘。 ”
郑知夏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突然反应过来,先理智一步睁大眼,指尖轻轻一颤。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他郑重地声明,林霁便也从善如流地露出歉然的微笑,说:“抱歉,我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
于林霁来说是不可能犯的错误,郑知夏却点点头,礼貌而善解人意地道:“没关系的,不是大事。”
他甚至还有心情开始吃饭,山楂小排冷掉后会有挥之不去的油腻感,郑知夏吃得很认真,放下筷子后笑着说:“在国外的时候,最想念的就是这里的菜式。”
“我以前在外面的时候也这样,”林霁又不动声色地讲话题转了回来,“所以你的有始有终,指的是什么?至少在我看来,那会终得挺明显的。”
“也只是看起来,”郑知夏坦然接受他的注视,笑意始终很释然,“我后悔过很多次的,每一回的想法都大差不差,比如同意你的做法,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做朋友,或许没有那么痛苦。哥,后悔本身就足够说明那件事在我心里并没有真正结束。”
就像期盼着林霁突然出现在冬天的瑞士一样,他期待着属于他们的故事迎来戏剧性的转折,断然决定的结束只是中场的短暂休息。
林霁的笑意很勉强,修长手指捏得泛白,他掩饰般地垂眼,问:“所以我也该有这个终,你是这个意思吗?”
“这就是你的选择了,”郑知夏语气轻盈,“但如果是认真考虑的话,我觉得继续做朋友也是个不错的结果,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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