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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汤热菜可以裹腹但不足够养出一个人的血肉。
他自己对亲情这东西过于淡薄,所以明知肚子里的婴儿无辜,但还是不愿意让他一出生便是念念的负累。
“你人脉广,帮她盯着点合适的领养人。”
唐珵和郝言躲在医院外面的公园找了个角落吞云吐雾,他有几年没碰这玩意儿了,趁着郝言掏出烟盒蹭了一根。
“行,我让身边朋友打听着,一定找个靠谱的。”
这些年他越来越矫情,讨厌人身上有烟味,调查小组交给他第一件事就是不允许办公期间出去抽烟,老油条们背后都骂他泯灭人欲,唐珵听到了也不在意就算他小人得志吧,反正明面上一个个还都挺老实。
这次报道自己的功劳被人抢了,他们几个应该最得意了。
“这次回去是处理报道的事?”
唐珵看了他一眼,手指弹了弹烟灰,在同行跟前丢这个脸叫唐珵恨得长新牙痒痒,“嗯,打算回去炸了长新。”
郝言一来锦州发现跟新闻的是唐珵就知道他被,这种事在新闻界不说常见但一定不稀罕,原本看破不说破,但唐珵越说这种话越说明他知道自己掀不起大风浪。
细数过往新闻行业多少成功的报道里,但凡找出一个揭露新闻这个行业相关的内幕,没一个是体制内记者敢做的事。
况且这种事发生了上头的一定会出面安抚让他捞点好处,唐珵就更没必要冒着被砸饭碗的风险去替自己讨什么公道。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领导欠的人情比自己努力几年都管用。
但面子上还要劝慰两句,“不过那陈浩也太不厚道了,提前知会你一声也行啊,现在的年轻人报道写得不行就算了,净走捷径了。”
唐珵看着郝言眯着眼笑,阴阳怪气道,“是吗,那不知道谁说的,你们长新后生可畏啊~”
“你这人太记仇了。”郝言没再和他开玩笑认真道,“我说实话唐珵,就按中国新闻的报道习惯陈浩写不出花来。”
那的确,不是他嫉妒而是实话实说,这次报道的成功反响和陈浩写的东西毫无瓜葛,而是村子里的水够深,念念的经历够悲惨,不用文字修饰也能引起众怒。
但很可能成也为此,败也为此。
新闻热度达到最高点后,人的情绪消耗殆尽,这事就平息了。
新闻太依赖时效性,也太受制于此。
没等到唐珵的回答,郝言又说道,“唐珵,你觉没觉得中国的新闻业早晚会消失的”
突然说出这么一句上升高度的话,唐珵感觉手里的烟都夹着苦味,他当然知道郝言说的所谓的新闻业到底指的是什么,但唐珵只能说他太过于理想。
刚进入新闻界时那时候的记者几乎人手一本《普利斯特新闻奖》,激进派的一批人认为中国新闻报道与美国新闻报道的深度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中国的新闻报道擅长于灾难性的报道,没有故事性的推进,没有人性的挖掘,缺少细腻的情节,单靠大字报一样的标题让人直观灾难,空有框架而无灵魂。
保守派的一批认为,新闻要的就是直观性,要是需要一堆故事矫饰推动,那做什么新闻记者去写小说得了。
那时候两派相争唐珵还觉得保守派的记者怎么对新闻写作麻木至此,可这些年东风已经压倒西风,激进派的声音逐渐消失。
唐珵才知道,当年的那些作者是最不麻木的,他们肯争肯力证,而现在的记者看似和平许多,看似人人都站在了保守派,其实不过是选一条大流跟着游荡。
但唐珵记得付陈规说,记者就是作家。
中国新闻虽然需要猛料和热点为核心,但文字的感染就是记者的骨血,它的使命是为了传播信息,更是为了留存时代特质。
记者的笔或者作家的笔,都应当为了更文学性地保存历史而存在。
“前些年南方有一家报社设立了一个特稿专版,成绩惨淡没几个月就删版了,我看过里面的稿子写得相当不错,但是没人买账。”
“快节奏生活的时代已经没人愿意把时间留给特稿,中国式新闻其实也是美国新闻的一个阶段,与其等着它消亡不如盼着它早点迎来新时代。”
一根烟的功夫,两个人看似对新闻业的态度还算积极,但其实都持悲观态度,若不是因为悲观也不会有今天的话题了。
坐上飞机后,唐珵就在翻阅手里的那本书,里面摘录了数十篇优秀的特稿,他们都有个共通的点。
并非每一篇都令人振聋发聩,有的文笔甚至很平淡,然后静静地没有起伏地描述了一个人的生死。
报道的开头可能只是一句,今天菜市场的菜又涨价了
结尾不过一句,他已经不在乎今天的菜价是多少了
如此轻描淡写,又如此寡淡无味,题材不值一写文章没有新闻价值。
但又如此引人深思。
“不高兴?”
唐珵从书里面抬头,不知道想到什么眉头已经先皱成一团了,成年之后谁还会管高兴不高兴的,反正每一日都挺无趣。
他摇摇头,看着宋瑜,“没有,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说说看。”
“做个英雄还是狗熊。”说完唐珵自己没忍住先笑了,“我没个护着我的爹妈,没底气做不了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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