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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点了点头,一连应了两声:“行,行。”
江北转过身,一只手耍杂技似的转着树枝,另一只手抄着兜,轻车熟路地往临街的方向走。
石板路有些颠簸,江岌放缓了车速。
“就在前面不远,”秦青卓在他身后开了口,“江岌,你把车停在这里,我们走过去吧。”
江岌刹住车,一条腿支着地面,等秦青卓从后座下来,他跨下车摘了头盔。
等他把摩托车靠墙锁好了,秦青卓已经拎着吉他朝前走了一段距离,江岌加快脚步跟上去,从他手里接过了吉他。
秦青卓带他走进了一处四合院,穿过院子,径直朝正房走过去。
推开门,一个穿着浅灰色麻布衬衣的男人正坐在木椅上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哼着歌,屋里的摆设古色古香,音响里放的音乐却是完全不搭边的摇滚——涅槃乐队的《ke of fire》,江岌挺喜欢的一首歌。
见秦青卓推门进来,男人关了音响,站起身朝秦青卓走过来:“过来了,青卓。”
“古董配摇滚,您还是这么有品位啊,”秦青卓笑着同他握手,“乔伯,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过的江岌。”
他说完,又示意江岌打招呼,“江岌,这位是乔伯,喜欢收集各种吉他,这满世界的制琴师,就没有他不认识的,如果问题不严重,他自己就能给你修好。”
江岌这次没让秦青卓下不来台,叫了声“乔伯”。
秦青卓从江岌手里拿过吉他:“乔伯,您看看这把琴。”
乔伯用目光打量了一下琴身:“哟,这是拿吉他跟人干仗了?”
“一点意外。”秦青卓替江岌解释。
乔伯从桌上拿了一副眼镜戴上,他保养得挺好,脸上不见什么皱纹,让人一眼看上去判断不出真实年纪。
他坐到沙发上,指了指对面:“坐吧,我刚看了一下,外面伤得倒是不严重,小伙子你弹一句我听听。”
江岌坐下来,抱着吉他,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弹了《ke of fire》的第一句。
“哟,会谈涅槃?”乔伯看向江岌。
“嗯,我挺喜欢的。”江岌道。
“还喜欢什么乐队?”
“枪花,老鹰,蝎子,ac/dc,极地双子星,挺多的。”
“有品位,吉他弹得也不错,有当年青卓的那么点意思。就是这琴的走音确实有点严重,应该是内部零件出了问题,来,把琴拿给我看看。”
他从江岌手里接过吉他,低头仔细检查着琴身。许是因为江岌刚刚弹的那句刚好投其所好,乔伯一边检查着吉他,一边跟江岌闲聊起来:“这吉他看起来用了有些年头了吧?”
“十年。”江岌道。
“十年啊,真是够久的,”他看了一眼江岌,“一直在用这把吉他?”
江岌“嗯”了一声。
“那你还挺厉害的。”乔伯有些惊讶,“年轻人都喜新厌旧,一把吉他用十年,真不多见。”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看你年纪也不大,应该八九岁就开始用这把吉他了吧?你父母也挺舍得,这吉他可不便宜啊,十年前多少钱……五六万?还是七八万?”
“当时……”江岌只说了这两个字,没再接着说下去。
秦青卓侧过脸看向江岌,江岌的目光落在那把吉他上,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脸上的神情变得有几分柔和。
他想到了谁?父亲……还是母亲?秦青卓脑中浮现出傍晚时分江岌殴打的那个男人,当时光线晦暗,他没太看清楚那男人的长相,但总觉得眉眼处似乎跟江岌有几分相像,那人难道是……秦青卓内心隐隐有了猜测。
没等到江岌回答,乔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保养得不错,但架不住零件老化,经不起折腾。”
“外部撞击也挺严重的,这是拿着吉他抡人了?”
“没什么修的必要了,不如换一把,一了百了,看在咱俩挺投缘的份上,我给你推荐一把更好的。”
江岌的眉头微蹙,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乔伯,这吉他……您能帮忙再找别人看看么?只要能修好,多少钱我都出。”
乔师傅抬眼看他:“嘿,你还挺有钱?”
背了一身债,却放话多少钱都出……秦青卓又看了一眼江岌。
少年薄唇微抿,表情郑重,下颌到脸侧绷出了锋利的线条,能看出有几分忧心。
难得在他身上出现一点他这年纪该有的样子。秦青卓想。
他开口帮江岌说话:“乔伯,您就别吓这孩子了,您修不好,还能找不到人修好?”
“哟,你以前一肚子坏水儿专门用来坑我,现在对着小辈倒学会做起好人了是吧?”对面的乔伯也笑了,开完秦青卓的玩笑,又对江岌道,“青卓说这把吉他对你来说很重要,看来还真的挺重要啊。”
江岌又“嗯”了一声。
“放心吧,这吉他我知道是谁做的,我帮你送到他手里,让他亲手给你修,行了吧?”
“谢谢您。”江岌说。
“是唐叔做的琴?”秦青卓看向乔伯。
“除了他我就不认识别的制琴师了?”乔伯将吉他放到工作台上,“你别管,修好我联系你就是了。”
“能让您一眼就认出来的吉他,除了唐叔做的也没别人了。”秦青卓笑道。
即便不认识秦青卓口中的“唐叔”,江岌也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你还打趣起我来了是吧,”乔伯的目光转向江岌,“小伙子,我跟你说,你别看你秦老师现在装得挺像那么一回事,像你这年纪的时候,那都浑得不像样子……天天过来顺走我的吉他,说自己的吉他丢了,我就好奇这么大个吉他怎么能丢呢,后来才知道,什么丢了,都是被他送出去做定情信物了,你说说……”
“什么定情信物,”秦青卓笑道,“乔伯您可别冤枉我。”
“那你有没有送过琴?”
“送是送过,但……”
“那不就得了,”乔伯不等他说完,煞有介事,“送琴等于送情,你送一把琴出去,那可不就相当于送出了一段情?”
“这话可不能乱说,”秦青卓笑着摇了摇头,“我还送过江岌琴呢。”
“哟,你秦老师还给你送过琴?”乔伯这张嘴打年轻时就厉害得紧,这会儿两个人的玩笑一起开,“那江岌,这情你可得把握好了,虽然青卓这人处处留情,但人还是不错的嘛,人长得漂亮,歌也唱得漂亮,琴又弹得漂亮……”
他聊兴大发,越说越来劲,丝毫不给秦青卓开口辩解的机会。
到最后秦青卓只得撂下一句“我先带江岌走了”,几乎是落荒而逃,身后传来乔伯嚣张的笑声,“跟我打嘴炮,你小子还嫩得很……”
走出四合院秦青卓才呼出一口气,就知道不能随便开乔伯和唐叔的玩笑,怎么就图一时嘴快呢。
但走了几步,他才发觉在外面走着,比刚刚当着乔伯的面被打趣还要更尴尬一点。
暮色已经彻底降临,巷子里静悄悄的,因为乔伯刚刚那段“送琴说”,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大概不仅仅因为这段“送琴说”,还因为几天之前,江岌亲口承认他就是那个挖了季驰墙角的秦青卓的新男友。
秦青卓正想说些什么缓解眼前这有些尴尬的气氛,没想到江岌先开了口:“你常送别人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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