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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也抄书,但抄书所得基本是贴补家用,大半都被他自己买书买笔墨花掉了,他从来没有体会过山穷水尽的滋味。
不过董书日子过得虽辛苦,对读书一事却用心极专,柳贺与施允之所以还能耐着性子在府学读下去,便是因为府学中有这么几位积极上进的同窗。
柳贺裁开一张竹纸,对照着颜真卿《自书告身帖》临摹了起来,刚读书时,柳贺练字练得很勤,主要是和同窗们对比,他那一手字着实称不上好看,后面练多了,他的字渐渐也就上来了,偶尔还能听先生们夸上几句。
然而府试之后,柳贺看了姜士昌等人的字迹,便觉得自己一手字似乎没了优势,便又将练字提上了日程。
因而柳贺的日常其实比院试之前更忙碌。
院试主攻四书五经即可,试帖诗虽然麻烦,但他用心去写,最终也能够敷衍过去,柳贺只需将以往所学认真回顾,再让文章进一步精练
便足够了。
乡试则不同,乡试虽考三场,然而头场便是七篇文章,四书义三道,五经义四道,考生在经义上稍有不足,便会被阅卷官们察觉出来,且乡试乃是一省优秀士子的比拼,南直乡试一场通常有四五千士子竞争,能通过的不过区区一百三十五人而已。
在数千生员中脱颖而出,难度根本不是院试府试能比的。
而第二场的论、诏诰表及判语也需每日勤记苦练,第三场的策论更是需要言之有物。
柳贺每日既要读书,又要作文,他给自己定下了目标,就必须一丝不苟地完成。
既然是写文章,柳贺自然不会以量为目标,他不仅要将文章写好了,更要一篇胜过一篇,这样才有练习的意义。
不管府学之中环境如何嘈杂,柳贺心静了下来,外物就与他无关了。
教官讲课时,即便内容平淡古板,他依旧挑选其中于自己有益处的,毕竟教官们古文功底扎实,细细琢磨之下,未必没有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
而自学的时候,柳贺便依照目标去完成,读书、写文章,府学一天课业结束后,他再回家去慢慢琢磨文章。
柳贺没有急着去书肆买新书,而是将家中的旧书又认真回顾了一遍,务必让自己吃透书中所讲的内容。
不知不觉间,嘉靖四十四年又过去了。
……
临近放假时,府学给生员们布置了课业,柳贺看了看,除了要求生员们写文章外,还发了一册明年府学的授课安排,也就是学习计划,柳贺领了册子正要看,就听一旁的士子在抱怨:“年年都这一册,这都是嘉靖二十七年的安排了吧?”
“教谕可真是省事,将往年的修改几个字,下一年还能继续用。”
柳贺:“……”
果然,翻到册子后几页,有几篇例文柳贺印象深刻,倒也不像其他士子说的那样用的是嘉靖二十七年的程文,但却是嘉靖三十五年的程文,已有十年之久了。
柳贺对这一年的程文真是熟到不能再熟,这一年的状元诸大绶、榜眼陶大临和探花金达的文章他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柳贺这么想时,施允的视线也在这时候看过来,两人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几分无奈。
“你文章还写吗?”施允问柳贺。
“写,怎么不写。”柳贺悠悠叹了口气,“假日在家无事,写几篇文章心里才踏实。”
施允也知晓柳贺要回村中过年,两人互相交换了最近读的书,便在府学门口道了别。
府学放假已经是腊月二十八的事了,柳贺原本想着先让纪娘子回去打扫除尘,但纪娘子坚持等柳贺一起,母子俩便一直拖到此时才回乡。
不过虽然春节临近,府城之中却依旧一派热闹景象,柳贺去码头找车时,下乡的人比平时多得多,纪娘子与柳贺等了许久才排到,好在两人带的东西不多,等的时间并不长。
柳贺穿着玉色的生员襕衫,在一众挤车的百姓中显得极为醒目。
车夫朝他笑道:“这位相公怎么不另外雇辆车,这车坐着未免太挤了些。”
柳贺也笑了:“在下虽是个相公,却是个无财相公,另外雇车就嫌太宽敞了。”
拼车和包车的费用相差还是大了些,柳贺其实考虑过包车,但纪娘子舍不得,柳贺想想便没有再坚持。
他在思考自己学骑马再驾辆车的可能性,和施允说过自己的想法之后,施允盯着他瘦弱的身躯瞧了瞧:“你这二两肉怕是不够马颠的。”
柳贺:“……”
呵,施允也不见得比他胖几斤。
不过山路崎岖,即便坐在马车后面依然觉得颠,更不必说亲自骑马赶路了。
果真百无一用是书生。
母子俩是中午吃了饭去等车的,可到下河村时也临近傍晚了,纪娘子先把滚团放下来,这猫在车上可憋坏了,一见到熟悉鸡鸭和鹅就忍不住沿着河岸奔了起来。
滚团还没跑上几步,附近那只滚地锦就像收到信号似的飞了出来,和滚团打成了一团。
双滚傍地走,颜色分不清。
柳贺和纪娘子开了院门,屋中景象和柳贺上次回来时一样,灰依旧很大,母子二人先将包袱放下来,纪娘子拿着鸡毛掸子掸灰,柳贺则烧了些炭,把家里烧得热一些,先将床铺这些收整好,今晚睡一觉再说。
可没等柳贺和纪娘子将床铺完,就听院外传来阵阵狗叫声,之后人声便嘈杂起来。
“贺哥儿回来了吗?”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六伯家歇个脚先。”
“信哥媳妇,回来也不早日说一声,我替你把家里扫一扫。”
说话的是之前与纪娘子一道做针线的堂婶罗氏,不待纪娘子反应,她便一把抢过纪娘子手中的鸡毛掸子:“你歇着,婶娘替你掸掸蜘蛛网。”
一番操作下来,纪娘子都有些茫然。
而罗婶娘之后,还有几位邻居叫了纪娘子在闺中时的小名,态度亲切得不行,纪娘子被人群包围在中间,想拿抹布也没有,想搬张桌椅也轮不到,一时之间都怔住了。
纪娘子心中茫然,柳贺却很清楚这些人是为何事而来,无非就是为他名下免税的田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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