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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望川低头看他,却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便搂紧他的腰身。
“那天他赌输回来,又喝醉了酒,照例开始对我和我妈拳打脚踢。好不容易睡了,半夜我却又被吵醒,发现他发了疯一样拽着我妈的头发,破口大骂,让她赶紧把钱交出来。我上去推开他,说家里的钱早就被败光了,哪里还有钱。他一巴掌扇过来,让我滚,说今天就算打死她,也要把钱拿到手。”
“……后来我才知道,我妈妈确实还留着一笔钱,那是她这么多年来偷偷攒下来的,一部分是我的学费,那段时间她经常无缘无故地晕倒,另一部分是她准备去医院做检查的钱,救命钱。”商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一直藏得很好,但或许是太害怕,她连睡梦里都在保护着那笔钱,被那个人渣听到了梦话。”
周望川收拢了搂着他腰身的手臂,一下一下在他身上轻抚着,无声地安慰着他。商暮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
“那晚我和我妈都被打得满身是血,她的头皮被扯落了一大块,我的手骨折了,但我妈仍不松口。那人——”商暮顿了顿,继续道,“他拎起我,把我锁进了厨房,对我妈说,他要把我活生生饿死在里面,直到她拿钱。”
话至此,周望川已经明白了一切。他早已把商暮之前透露过的只言片语串联起来,只需要一个线索,他便接近了真相。
“第一天,我饿得全身发软,发抖,发凉,躺在地上。第二天,胃部开始剧痛,钻心的痛,痛到我一次次昏迷又醒来。我没有办法想其他任何事情,脑子里只有一个痛字。偶尔能听到客厅里的哭声,骂声,和殴打声。”商暮的语气很平静。
“第三天,我意识到这样下去真的会死,于是开始自救。我舔菜板上的菜渣,舔碗里没洗干净的油污,吃钢丝球上没冲干净的菜叶……”
“宝宝。”周望川忍不住了,把他抱起来搂在怀里,温热的手掌按住他单薄的脊背。
商暮没有拒绝这份温暖,往他怀里缩了缩,轻声继续道:“疼痛会让人变得有力,那时我胃疼得快死掉了,明明全身都在发抖,竟然还抓起了沉甸甸的菜刀,用力地把刀柄怼入胃里。我用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像是被穿透了,厚实的木刀柄触碰到了后背。”
“或许是上帝会给垂死之人一点甜头,给他活下去的理由,那个转变神奇地发生了——那一瞬间,痛感变成了快感,我感觉到肾上腺素分泌,整个人似乎愉悦了起来。空荡荡的胃被快感填满。”
“那天我用刀柄往胃部插了四次,一次比一次更用力,一次比一次更愉悦。我已经决定了要活下去,正想用刀锋划破手心喝血时,厨房门开了。我妈答应了给他钱。”
周望川更紧地搂住他,力道之大像是要把人揉入体内。
商暮闷笑了一声,在他脖颈间蹭了蹭:“我要被你勒死了。”
周望川低声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现在也不算晚吧。”商暮说,“可惜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感受过濒死之际的那种快感,我尝试着去寻找,重复那天的动作,却没有结果。直到高中的一天,班里开联欢晚会,我和另一个同学表演拳击,他一拳打到了我的肚子,那种快感又涌现了出来。”
“后来我接触到了论坛,群聊,大学时候起开始和人约实践。”
他说完,抬起头来,用嘴唇蹭了蹭周望川的侧脸:“你现在知道了。”
“嗯,我知道。”周望川的声音有些低沉。
他知道了一切。
知道商暮为什么那么爱吃饭,每一顿都会按时按点认认真真地吃。
知道商暮为什么从不会拒绝他递过去的小甜品,即使是在吵架时。
知道商暮为什么总是回避提起,因为快感总比痛感更好,即使快感只是短暂的一瞬。没人会喜欢回忆痛苦。
周望川搂紧他的后腰,亲了亲他的额头:“要是能早些遇到你,该多好。”
“遇到我做什么呢,小时候没长开,又不好看。”商暮说,“还是得长大后遇见,反正你对我是见色起意。色鬼。”
听出他声音里的困意,周望川扶他躺下,声音依然沉沉的:“那也要早点遇见。”
商暮来了兴致,问:“要是那时候遇见,你会做什么?”
“会弄死他。”周望川说。
商暮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却见周望川神情冷静。他是认真的。
周望川又道:“如果我早点知道,他不会死得这么容易。”
商暮道:“不是你告诉我的么,没有必要为这种人赔上自己的人生。”
周望川却温柔一笑:“你不是第一次见面就问过我么?你问我,学医的人是不是能在捅人几十刀后,仍然让人不死。当时怕吓到你,但这确实是可以做到的。”
“学长,你吓到我了。”商暮掩唇打了个呵欠,努力睁大眼睛望着他,“还是有点难受,再揉揉肚子好不好,我喜欢你摸我肚子。”
周望川搂住他,手臂从他腰身环过去,温热的手心贴在他发凉的腹部,缓缓按揉,在他耳边道:“睡吧,我抱着你。”
商暮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说:“虐腹这么多年,其实我有预感,总有一天我会有报应……”
周望川亲了亲他的耳骨:“瞎说。”
“真的。”商暮笑了一下。
他强撑着喃喃道:“我讨厌你把我当做病人,也讨厌你可怜我,我没病,也不要你可怜我。”
“没有可怜你。”周望川低声哄他,“是心疼,不是可怜。”
“唔。”商暮明显不信,“那些事都过去了,我没有什么心理阴影,我不厌世,也不嫉恶如仇,我工作认真,吃饭也认真,非常积极向上。”
周望川轻轻笑了笑:“嗯,我知道。”
之前天天熬夜改设计稿,珠宝设计赛上得了第一名后,商暮虽然没有表达过,但周望川知道他的喜悦。
“不信吗?我那么惜命,你看不出来嘛。每次你让我吃药,我都吃了。”
周望川心道,确实如此。就算两人在吵架,在冷战,只要他去哄,商暮虽然冷着脸,却仍会乖乖吃药。更多时候,商暮嘴上拒绝吃药,其实只是想多听一些纵容又温柔的哄劝。
再没有比这更乖的了。
商暮困得睁不开眼,声音几不可闻:“乖乖吃饭,乖乖吃药,没谁了。”
“睡吧。”周望川低头轻轻啄了啄他的唇瓣,“你最乖了。”
怀里的人睡颜安静, 呼吸平稳,完全放松地倚靠在他胸前。
周望川轻轻松开手臂,商暮立刻不安地动了动, 他把长条形绒毛抱枕塞入商暮怀中, 又安抚地摸了摸那细软的发丝,睡梦中的人渐渐安静下来。
他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来到书房。
坐到书桌前,周望川闭上眼睛, 仔细回忆商暮对他讲述的一字一句。他用了五分钟的时间, 才剥离出情绪, 回归冷静。
他不能被情感裹挟, 尤其在这个时刻。他需要绝对的理智, 才能从那些纷乱错杂的事件中,尝试寻找出一条治疗的通道。
二十分钟后, 周望川睁开眼睛, 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下了几行字。一整页都是密密麻麻的字,是他近几个月来对商暮病情的分析和推导。有了今晚的线索, 推导形成了闭环。
商暮不会同意去看心理医生,那么他就来当这个心理医生。
周望川拿出一本厚厚的医案,逐页翻阅,寻找相似的案例。中途他给国外的老教授打了电话, 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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