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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警官,”自称“林熹”的青年犹犹豫豫地问:“您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是我的名字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方恒安收回目光,又回到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淡淡说:“但你得留一下。”
办公室里,郑功扒住方恒安:“你说话越来越玄乎了,‘意外变成必然’是什么意思?”
方恒安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上的死亡现场照片:“老郑,在暴雨即将冲刷掉所有痕迹的时候,死者正好被发现,不觉得太巧了吗?”
郑功一拍脑门:“你是说或许有人故意让尸体被发现!”
他调出一段监控:“你这么说我想到个事儿,六天前的半夜,监控拍到那林熹在芦花园附近出现过,但因为他也是那会儿进的工厂,所以我以为只是路过,就没多想。按照你的猜测,如果说他当时见过尸体是完全可能的!”
郑功看起来有点激动,但方恒安没接话茬,只是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那段播放中的监控。
忽然,他抬手喊了停:“等等,往前倒一秒,放大。他手里拿着东西。”
“林熹手里是什么?”郑功疑惑地凑近屏幕,艰难地辨认:“一张……车票?”
审讯室中。
“那天你本来已经买好车票要离开海市的,为什么从芦花园出来后改变了主意?”方恒安说话间,讯问室的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秦澜蹑手蹑脚地慢慢带上门,尽可能轻地在方恒安旁边坐下,不知她是怕吓到方恒安还是吓到嫌疑人。
青年的注意力自然地偏离到秦澜身上一瞬,然后才回神紧张地看着方恒安:“警官,我最近都没有打算过要离开海市。”
方恒安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这沉默凝结了有几分钟,坐在一边的秦澜都感觉到了压迫和尴尬。
警察和被审讯人相隔的长桌大约两米宽,方恒安随手一推,一叠东西滑到桌子中间。
青年那边隐约可以看到照片上的确是一段监控。
那正是七天前,他刚离开埋尸的地方,就被芦花园口的监控拍到了,还能清楚地看到他手里拿了车票。
“都当着证据了,还要拒不配合吗?”方恒安示意秦澜把笔录纸递给临奚。
而后他忽然站起身,字字如金石撞击:“六天前,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不离开海市了?你当时就发现了尸体吗?你为什么不报警!”
这三个问题接连抛出、咄咄逼人。
一旁的秦澜都被吓了一跳,手心出了层热汗。
审讯室里一片沉默,厚厚的窗帘阻挡了外边的灯火。
黄晕的灯光笼罩在那被当作嫌疑犯的年轻民工的身上。
他十指交叉,动作僵硬,看起来正陷入焦虑之中。
从心理学角度解释,这种交叉手势很有意思。不同的表情暗示的结果完全相反。
比如现在,如果这个当事人不是神情紧张,而是面带微笑举止放松,则反而代表着——胸有成竹。
青年蓦然抬起眼睛,明明动作没有变。方恒安却感觉到他的目光一下“穿刺”到自己身上,整个人变得犀利起来。
“方警官,”他慢悠悠地用着方恒安刚才自我介绍的称呼:“您的意思是我原本要离开海市,但在路过芦花园后改变了想法吗?”
方恒安直觉有什么不对。他皱着眉,没回答,只对秦澜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主问。
“让你交代问题呢,反问什么!”秦澜只好硬着头皮呵斥道。
青年态度良好地点了点头:“抱歉。我只是想感谢方警官积极寻找证据,想排除我的嫌疑。”
秦澜呆呆地看着他。
她脸上的惊讶太明显了,所以对方笑了,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如果我原本有离开海市的打算,人又的确是我杀的,为什么要在杀人后留在凶案现场附近等着被查到呢?”
“所以,当方警官提出这个假设的时候,他就已经默认我不是凶手了。”青年说道。
“但是你当时路过芦花园的时候,看到了尸体。”秦澜渐渐听明白了:“这是你改变离开海市计划的原因。你不直接自己报警,却想引导民工发现尸体报警,为什么?”
仿佛是因为证据确凿,“原本打算离开本市”这件事根本不需要临奚亲口承认,重要的只是他交待清楚原委。
“警官,我还没说完。虽然方警官的理解对我有利,但是我还是要照实情说……”青年忽然笑了。
“我当时拿的其实是来海市的大巴车票,”他的神色格外真诚:“没别的原因,难得坐这么贵的长途,不舍得扔罢了。”
“——所以,这是我来海市的票,并不是您说的离开的票。”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疑惑又十分诚恳地转向方恒安:“警官,您在监控里……是不是看错了?”
秦澜呆住了,下意识地回头看门口靠墙站着的方恒安。
因为这时说谎似乎是毫无必要的。
方恒安已经点出了监控拍到,似乎物证确凿。承认是离开海市的车票也只会减少他的嫌疑,而非增加。
审讯室中的沉默仿佛在等青年撤销上一个回答,但是他只是无辜地重复:“我没有要离开海市,更没想过什么引导警察发现尸体。要真看到尸体,我没理由还留在凶杀现场附近啊,万一杀人犯是流窜作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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