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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恒安:“你误会了。点头不代表我信你没事。只是感谢你告诉了我部分真相,并且还为了添油加醋地哄我,亲身下场剖白心事,把自己塑造成了缺爱缺认同的苦情少年。”
“但顾老师,你是什么人?且不说你人品行事如何,单论心智坚定这项就远非常人能及,不然也做不出’不求问心无愧,只是死不悔改’这种事。”
“我信你对陈老爷子有一定移情,他的话对你来说也算某种安慰——但是,你所谓的’和自己和解’?抱歉,如果是十来岁的你这么说,我还能勉强信一下。”
方恒安已经下定决心把想说的一起说完,完全不顾顾临奚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另外,敞开天窗说亮话,你别再想办法花心思糊弄我了,我认识你十一年,如果你顾教授是本书,我都可以去评’顾学专家’了”
“——我既不会被你骗,也没那种所谓’识进退、懂分寸、会装傻’的情商。我今天明明白白地告诉你:那些你不想我知道的事,我不会用任何不磊落的手段刺探。但我会自己不停地查,不停地直接问你。直到你彻底开诚布公。”
“顾老师,我读书的时候你说过我’认死理’。你没有说错,只要我活着,就和你顾临奚死磕到底了——你的解药、你心底的恐惧,我都要弄清楚。”
顾临奚:“……”
他忽然抬手压了下钢琴琴盖,琴盖因重力而落下合在琴键上,在空荡的别墅里回荡出一阵厚重的闷响。
顾临奚刚才那些脆弱又复杂的神情像面具般消失了,他紧抿着唇,长眉紧锁,压着黑沉沉的眸子,深邃的五官近乎带出点戾气了。
方恒安不知自己是不是也有点疯,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哈,我出息了。竟然能让顾大教授火气上脸。
他还没来得及细品,顾临奚忽然逼近了他,声音压的极低,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按耐胸腔中的怒火。
“方恒安,你到底要怎么样?我的事情和你——”
方恒安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说完。琥珀色的瞳孔澄澈而明亮,里面的情绪似乎也清澈的一览无余。
两人僵持一瞬,空气静的让人窒息。
最后,顾临奚吸了口气,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却不知因为愤怒还是别的原因,垂在腰侧的手都有些发抖。
“你为什么非要招惹我?我前面和你说那么多你都没在听吗?我外公也是、林熹也是,还有别的你不知道的事……那么多人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的好好的。这不够给你警告吗?和我掺合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方恒安发现,比起表面上时不时会冒出来刺人一下的自厌言论,顾临奚有个更深的问题,就是他的确非常客观冷静地觉得,自己死了会更好。
因为从事实上看,他身边的人的确都没有好下场。而这些下场,没有一个是顾临奚的错,但没有一个……顾临奚不是最终获益者。
他的确一直在因为别人的牺牲,别人的惨死而活着。
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方恒安沉静地说:“但这不是你的错。应该去找真的造成这一切的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林熹和你外公的死,背后都有’雪山’的影子吧?”
出乎意料地,顾临奚却诡谲地笑了一下:“如果你了解全部真相,恐怕就说不出这句话了。’雪山’?——我其实也是雪山的一部分,分不开的。”
听到这句话,方恒安心中一惊。他向来心中如有定海神针,但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竟让后心被冷汗浸透了。
他其实并不信所谓跨越生死的拉美特利秘密,只当是披着宗教皮控制人的反动组织。
因此,方恒安原本只是推测,顾临奚因为顾穹的原因,手里有’雪山’组织的秘密而被追杀。
——但是,什么叫“雪山的一部分”?什么又是“分不开”?
但这个话题只是一触即收。顾临奚也没给他追问的机会。
“方恒安,你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我,是不是?”
顾临奚尖刻地说:“以为我在讲台前告诉你们要尊重人性,尊重正义和公理时自己真的这么奉行?以为你在读时我不在学校的那些时日真是去出差搞“学术研讨?””
他微微眯着眼睛,字字句句轻缓而带着刻薄的笑意:“…还是你真的以为我扮演的“林熹”外冷内热,在一腔热血地协助警方…协助你?”
“我那天就提醒过你。我的字典里没有“问心无愧”这四个字——凡是有必要的事情,我,都,会,去,做。”
方恒安的声音也一寸一寸冷了下来:“顾老师,我那天也告诉过你,不想笑就不要笑,不想说就不要说。不要在这里给我演。”
顾临奚忽然打断了他:“我身上沾了太多血和人命,浸到骨子里了,永远洗不干净的。”
“敢这么作贱我对你的真心”
顾临奚的语调太平静,以至于方恒安一时没听清楚。
“什么?”
“警察先生,我自首——”他用一种戏谑地语调直白地说:“许多冤魂系于我身,我回不了头了。”
顾临奚语气轻巧,回身顺手打开琴盖,舒展自己修长而骨骼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抚摸着钢琴的琴键,划过一段轻快的前奏:“而且不止一个,可能也不只十个,或许几十个,几百个……还是上千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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