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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零的黄叶,一枚枚撒落建康街头,雁鸣声里秋意渐浓。这个季节,长安已是衰草连天,而建康宫苑内依然草绿花红。临春、结绮、望仙三座高楼,脊吻宵汉。楼阁间回廊曲径婉转相连,奇花异草假山飞泉拱衬,难怪陈主叔宝称誉三楼可比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自是仙山难得一见,便真有只怕也不及这三楼奢华富丽,便神仙也会思凡。此刻,红轮半斜,晖光和暖。风华正茂的陈叔宝,正在卖力地为爱姬张丽华荡秋千。檀香板上,张贵人纤手扶定锦索,玉白绣裙荡满清风,数尺长的乌黑秀发飘逸,白云黑发蓝天红楼交相辉映,张丽华愈显得飘然欲仙。陈叔宝不时助力,秋千越荡越高,彩裙下时而裸出凝脂般的双股,使陈主心荡神摇。张贵人快活得把成串的艳笑,一阵阵抛上云天。陈后主兴之所至,对侍立的女学士袁江说:“爱卿,贵人凌空妙舞,立作赞诗一首,孤有重赏。”袁江的职责就是随时为皇帝助兴的,当即口出一绝:雪燕飘寰宇,乌云化瀑时。香汗溅珠雨,艳笑谱新诗。陈后主不甚满意:“还好,孤也来凑个热闹。”说着,几滴汗珠落在陈主面颊,他担心张贵人过累,用力稳住荡板。张丽华就势慵懒地倒在陈叔宝怀中:“万岁,妾妃骨头都快散了。”陈叔宝勾着她粉颈,托起长长的秀发,用袍袖为其拭汗,口中吟出七绝一首:玉体飞来软暖香,分明仙子卧龙床。七尺乌云做锦帐,荡上巫山会襄王。袁江言不由衷赞道:“万岁才思敏捷,为臣望尘莫及。”陈叔宝搂着张丽华随口便说:“赏袁爱卿蜀绢十束。”话音刚落,孔贵人翩翩而至:“万岁,你也太偏心了。”陈叔宝见是心上宠姬,随口便赏:“赐孔贵人彩缎二十匹。”“不,我不要赏。”孔贵人近前一拍张丽华的酥胸,撒娇说,“万岁,你对她太偏心了。”“好,孤对你们一般无二。”陈叔宝又把孔贵人揽在怀中。一左一右,三人抱成一团,宫娥们都掩袖窃笑。一老太监匆匆走上,在袁江耳边悄声嘀咕一阵后退下。袁江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万岁,臣有要事回奏。”“国家大事,且待三日后上朝再议。”陈叔宝并非日日临朝。袁江感到事关重大,决心冒犯龙颜:“万岁,仆射袁宪有紧急军情奏闻。”因为袁宪是袁江兄长,陈叔宝看在袁江面上,勉强应承:“好吧,宣。”仆射袁宪喘吁吁奔来见驾,望见陈主与二妃的情景,赶紧低下头来。陈叔宝并不在意,双臂照旧揽着二美腰肢:“袁卿,何事大惊小怪,莫不又是隋兵来犯?”“万岁,正是。”袁宪跪答。陈叔宝不屑一顾:“老生常谈,这话孤都听出耳茧了。今天隋兵来,明天隋兵来,何曾见隋兵来?起去吧,孤还要荡秋千呢。”“哎呀万岁!此次非同小可,采石矶守将徐子建火急奏报,隋军六十万大举来犯,形势万分危急呀。”“当真?”陈叔宝半信半疑。“隋国晋王杨广为帅,业已扎营寿春,意在一举吞并我大陈。万岁,危如垒卵,火烧眉毛了。”六十万大军毕竟不是小数目。陈叔宝推开张、孔二美人,传谕袁江:“立召五大臣见朕,光明殿共议御敌之策。袁宪不禁脱口而出:“我主英明。”所谓五大臣,即施文庆、沈客卿、阳慧郎、徐哲、既惠景五人。他们身居高位,把持朝政,善于逢迎,最为陈主宠信。袁江未及出去传旨,施文庆、沈客卿恰好来面君。陈叔宝一见甚喜:“你们来得正好,有军情大事商议。”“哪有什么军情,还不是边将邀功。”施文庆当即否定,并掉转话题,“万岁,且先看看臣下采集到的北国珍玩。”他双手捧着一只锦盒,近前展开。张丽华惊叹出声:“哇!”盒里是一尊“七宝玉观音”。五颜六色的宝石,把玉琢的观音大士装扮得美艳绝伦。“确是罕见的宝物!”陈叔宝放在手心仔细把玩。沈客卿岂肯落后,打开一个黄绫卷,展开一轴“瑶池夜宴图”。这幅图全用金线织就,图上圆月为夜明珠镶嵌,星辰系红绿宝石点缀,王母栩栩如生,众仙神采奕奕。孔贵人娇声赞赏:“啊!太美了。”陈叔宝是个行家:“两件宝物巧夺天工,希世奇珍,非民间所有,你二人是如何得来?”“是从长安来的客商手中购得。”沈客卿抢答。施文庆补充:“据说是隋国宫中之物,被太监盗卖到民间。”陈叔宝心有疑虑:“孤适才闻报,隋国六十万大军已把长江北岸封锁,大战在即,焉能还有客商过江?”“万岁不信,召来客商当面询问便知。”施文庆提议。沈客卿佐证:“万岁,隋国大军到了江北,纯属无稽之谈,近日从江北来的客商,仅建康就有数百之多。”“这就怪了。”陈叔宝决心弄个明白,“你二人把江北客商尽数找来,孤要问隋兵进犯情况,也要选购珍玩异宝。”施文庆、沈客卿齐声回答:“臣遵旨。”二人刚走,张、孔二贵人就分别把“七宝玉观音”和“瑶池夜宴图”抢在手中,据为己有了。一个时辰后,几十名江北客商齐集光明殿,他们都是杨广派来的奸细,可叹陈国君臣丝毫不知。客商们当堂展示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奇珍异宝,真可谓件件皆精品,物物价连城。陈叔宝堪称鉴赏家,充盈的府库使他不吝巨金悉数收购,并且当即分赏与诸淑媛、昭仪、婕妤等嫔妃,五名宠臣也都得到了赏赐。袁宪得到一尊赤金点翠镶珠博山香炉,犹如怀中抱一只刺猬,他实在耐不住了:“万岁,江防告急,军情如火,不能置之不理啊!”陈叔宝这时才想起正事,询问客商:“你们俱从江北来,可知隋军渡江迹象?”“什么?隋军渡江?”胖客商似乎感到可笑,“万岁,江北哪有隋军?”袁宪大惑不解:“你们胡说,杨广六十万大军进抵江北,难道你们视而不见?”瘦客商笑了一阵后说:“六十万大军?笑话!我从采石过江,只有两个守军,袁大人真是见鬼了。”众客商七嘴八舌纷纷开言:“我们分别从各渡口过江,何曾见增加一兵一卒。”……客商们走了,陈叔宝也心中有数了。他笑问袁宪:“如何?徐子建显然是谎报军情。”袁宪力争:“万岁,客商之言不足为凭,徐子建绝不敢拿军情开玩笑。”阳慧郎说:“袁大人,几十名客商江北各地,若果如徐子建所说,杨广怕泄露军情,必然封锁江岸,怎会还有这许多客商来到建康?可见,徐子建的谎言已不攻自破。”袁宪极力反驳:“阳大人所论不妥,徐子建身为边将,肩负重任,他无故编造隋军犯境的谎言又有何益?”徐哲一笑:“边将邀功,虚张声势,历朝有之。”陈叔宝已完全倾向五大臣:“袁卿,天下本无事,何需庸人自扰之呵。”袁宪忠心不泯:“臣请万岁三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陈叔宝现出不悦:“袁卿,你太固执,也太啰唆了!”施文庆奏道:“万岁,臣有一万全之策,何不派袁大人去采石走一遭,以明虚实。”陈叔宝恨不得袁宪马上离开,当即准奏:“袁卿可即日起程。”袁宪倒是不避风险不辞辛苦,愉快应承:“臣遵旨。”袁宪急如星火赶赴前线去了,建康宫中,陈叔宝君臣就像什么事也未发生,照常宴饮歌舞欢乐。杨广的寿春行辕,依然热闹非凡。派往江南的客商,大部分留下以待日后为隋军内应。十几名头目返回,向杨广报告敌情。当杨广听说陈国君臣并无防备,不禁开怀大笑:“逆陈上下全是蠢才,本王明年正月攻下建康易如反掌矣!”他笑得特别开心,因为他的计策使陈国君臣落入了圈套。宇文述在一旁提醒:“千岁莫要高兴得太早,陈国也有精明臣子。采石守将徐子建就很难对付,仆射袁宪力主备战,且又奉命来巡视江防。只要他一到来,定会把我军意图摸清,也定会说服陈主调兵遣将,那时千岁要过江,就要大费周折了。”客商在旁证实:“王爷,袁宪与我等同时离开建康,估计此刻已到采石。”杨广脸上笑容荡然无存,挥手令客商退下,默默无言,苦苦思索对策。宇文述试探着建议:“千岁,是否趁逆陈尚未全力布防,立即渡江,打它个措手不及?”杨广摇了摇头:“不妥,徐子建并非无备,而是严阵以待。采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又有长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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