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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梵愣了愣,挪开那些凳子,等了一会儿:“赵令悦?”她动了一下,脸慢吞吞地从膝盖上抬起来,有些睡眼惺忪。邵梵一手搁下剑,将手伸过去,“不要在桌底下睡,去床上。”她脑袋有些迟钝,将手递给他,由着他将自己牵了出去。“结束了?”“嗯。天快亮了,不会再有人动手。”“邵梵。”“嗯?”“谢谢你。”“去睡觉吧。”他拎起地上的剑,推开了两扇门,远方已经有些冒了鱼肚白。他站在门边儿看日出,赵令悦也过去靠在门上等日出,与他各执一边地打了个哈欠。“你弄清楚是谁了么?”“第一波是郑慎的人,他杀了你,还可以推到我身上。”“第二波呢?”“是侯爷的人。”他如此坦诚,赵令悦倒有些不知作何反应,又听他执着剑问,“这不是第一次他想杀你了,是不是?”赵令悦抱着臂,头靠在门框上,点点头。“你能护我一时,不能护我长久,我这条命,他想拿,迟早还要拿去。他甚至不管我死了你要负责,也不管这是在宫里耳目众多,就迫不及待地找人动手,他根本就不怕皇帝会察觉。你的这个养父,轻蔑皇室,只当皇帝是个没权的傀儡,从没有把皇帝放在眼里过。”她往前走几步,脚步有些虚浮。“他总是藏在你跟王献后面,想做什么都借其他人之手,利用你们也不直接出面,这种人就是阴险狡诈。哪怕有一天他真将如今的皇帝取而代之,我都不会很意外。”赵令悦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知道这是大逆不道的话,足以诛九族,但是可惜了,她除了一个爹爹,再没有其他九族可以给他们诛。邵梵眼光一瞬间就变冷了,“祸从口中,劝你住口。”“你,其实也跟我想得一样吧?”她勾起唇角,狡黠:“只是我敢说出来,你们都不敢。”邵梵走过来,拉住她的前襟,将她一把拽到身后扔到墙上,她头上所绑发绳的珍珠坠角直接砸到墙上,碎了几颗,裂成两瓣掉在脚边。他将她使劲儿地摁在墙上,撞得她头脑发昏。一夜的温情回到零点,又成了泡沫与魅影,似乎她不曾与他一同吃冰,他也不曾对她脱出过去,他没有为她而战,她也没有安心到睡着。真心交换,到头全空。
邵梵目光没了任何温度,俯下身逼视她,手上力气压得她喘气儿也困难,“你是不想要你的舌头了?”赵令悦倔着。他往上捏住她下颌,再一用力,就能脱臼到她彻底失声。“不想死就牢牢把你这张嘴闭上,敢乱散播不该传的字一个,不必等他们,我先将你砍了,然后送你父亲过去陪你。”说完,才一把丢开了她。径自踢开大门出了院子。赵令悦后背靠着那墙,软软地滑脱了下去远处,一轮火红的日出,徐徐升起。 红蚁绿酒(五):心悦这日,赵晟罢朝,但未能停政。数人联名弹劾郑慎干涉停战、故意泄盟、进献谗言、亲子失伦四宗罪,但第一回 ,赵晟于病中拒接联名奏折,一旁观望的郑党连忙去郑府传话。这第一回 给了郑慎信心。想来,官家看破诡计,没有放弃郑家。而这实际是王献与钱檀山所辅佐建议的,他们让赵晟怀柔,以免郑慎对赵晟深深感到失望,这恶人可由他们来当,赵晟不必下这趟浑场。于是,这第二场便是由梅雪尘领头,王献与钱檀山还有一众谏官于紧闭的垂拱殿(内朝接见大臣议论朝事的地方)前,执行跪谏。大辉史上只出过一次跪谏。赵义与赵令悦先后出生的那一年,皇后闵柔产后精神疯癫,从坤宁宫被赵洲迁至柔仪殿,引发言官激烈反对。当时赵洲尚且登基不久,朝内风气还算清明,便由左思峡等人领头跪谏,意图使赵洲收回此成命,让中宫仍于坤宁居住。但赵洲在此事上格外执着,最终还是忤逆了众臣。十七年后,相似的历史格局再次上演。梅雪尘将联名奏折高奉于额前,顶着酷暑与烈日,高扬发声。“天下之官,百家父母,是为‘官家’。官家所爱的贵族子弟犯了法,应与那底下的庶民同罪。老臣请官家于郑国公次子,意图于宫宴中玷污前朝郡主一案,赐老臣越次入对(由王安石事迹得来,指忽略琐碎程序直接面见皇帝)。”他年事已高,钱檀山怕他中暑,让他不必来跪了。但梅雪尘仰慕前人王荆公(指代王安石)的亮洁,整顿朝堂、改革变法实际上也是他毕生之志。因此前赵洲昏庸,他于官场处处被人排挤,只好自行摘帽请辞,直到王献将他从归隐之处,重新请回朝堂之中,高揽相权。梅雪尘跪谏,是想在死去之前,帮助这些年轻人更快完成这项伟业,决心已有,因此间隔一盏茶功夫,他便再次重复那一段话。半老的身体摇晃,汗水浸湿了弯曲的脊背。其间,不断也有皇党和纯臣被他们打动,纷纷加入进来,在奏折上现签上自己的名姓,于王党跟郑党之后一同跪下,为他们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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