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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回环京,停在花园和门口相连的圆形平台上,已经很多人在等着,全是荷枪实弾的军警。
周千乘先下车,一名军警迎上来,跟着他往门口走去。他的白衬衫上有很明显的脏污,包裹着挺拔身躯,裤子也磨破了,却丝毫不见狼狈,留给苏沫的背影坚定和不容置疑。
从他挂电话到下车,他没再和苏沫说一句话。
苏沫推开车门,雯姐立刻迎上来,将人胳膊虚虚揽了揽,神色焦急地低声问:“没事吧?快上楼,换衣服收拾一下。”
苏沫说“没事”,被雯姐带着往楼上走。
等他进了屋,外面又传来汽车引擎声。苏沫透过窗户往外看,刺眼车灯扫过花园,亮如白昼,方才一直在滨海大道上跟着他们的车队回来了。
苏沫像设置了自动程序的ai,自觉自动地回卧室,刷牙、洗脸,将脏衣服脱下来放进洗衣篓,然后放水,甚至和往常一样扔进浴缸里一颗彩虹浴球。颜色炸开,一层层铺陈成漂亮的波浪。
他洗完澡,将头发吹干,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脑子里像堵着一块石头,闷闷地发沉。躺了一会儿,他又爬起来,从酒柜里抽出一支红酒,打开猛灌了半瓶。他从不屑于用酒精逃避问题,但今天不行,他试过了,真的不行。
如果不让自己精神上昏沉,他怕熬不过今晚。
时间像流水,滴滴答答在耳边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酒精开始发散,卧室的门终于开了。
他被周千乘从被子里扒出来。房间里开的冷气很足,苏沫有点冷,顺着周千乘的力道摇摇晃晃从床上下来,看着面前的人。
苏沫像是睡懵了,周身散发着浅淡的酒气,嘴唇微微张开,很红,一团无辜。
“我想上厕所。”苏沫站了一会儿,慢腾腾往卫生间走。周千乘没拦他,他就真的走去厕所,打上肥皂洗了好几遍手,又慢腾腾走出来。
周千乘挡在他面前,像一道被霜冻了千年的墙,随时都能倒下来将人压碎。
“这是我第一次被偷袭得这么狼狈,沫沫,差一点,差一点那颗子弹——”周千乘指一指自己的太阳穴,“就从这里穿过去。”
他还穿着之前的衬衣西裤,很深地看着苏沫,没有暴怒,没有猜忌,脸上是一种风雨欲来的汹涌冷意,然后继续说,“可你提醒了我。”
“沫沫,你想让我死啊。”周千乘很慢很慢地吐息,说着肯定的语句。这一事实让他无法接受,不能面对,他愿意用命护着的人,竟然想要他死。
然后发出艰难反问,“为什么反悔?是害怕见血吗?还是……”
他慢慢逼近,苏沫一步一步往后退,拖鞋摩擦着地毯,发出很轻的窸窣声。
周千乘迟迟没问出“还是”之后的话。
苏沫退到床边,膝窝被床垫挡了一下,跌坐在床上。他仰着头,微白月光打在他脸上,像圣洁的雪莲,孤独开在万仞雪山之上,那样遥不可及。那样不可亵渎。
可周千乘发了狠,一定要一个答案。
他抖着手去抓苏沫的肩,往上走,握住脖子,将人拉到跟前:“告诉我答案,为什么,为什么想要我死,又为什么反悔!”
他也不知道哪个问题让他更痛苦,要被各种猜测淹没,想杀人,想摧毁什么。他双眼猩红,因为情绪剧烈波动导致脸颊肌肉微跳,全身发抖,信息素无法控制地释放,渐成压制之势。
标记过后的伴侣,如果alpha使用信息素压制自己的oga,对方是毫无反抗之力的。为此很多国家和地区把信息素压制归为家庭暴力范畴之内。
苏沫全身瘫软下来,刚洗过澡的身体大汗淋漓。他呼吸困难,说不出话,信息素压制让他在很短时间内五感尽失,两只手徒劳地挣扎几下,拍在周千乘手臂上,传来啪一声脆响。
周千乘如遭雷击,猛地松开手。
汹涌的信息素几息之间完全收拢,周千乘一只手臂撑着床垫,压出很深一道痕迹。他看着眼神已经有些涣散的苏沫,什么劲儿都使不出来了。
是因为不想见血——毕竟正常人很难受得住有人死在自己面前带来的冲击——还是因为有不舍?
不舍得吗?有没有哪怕一点点?
周千乘执着于一个答案,但又害怕听到答案。
“因为我不是你。”
没有了信息素压制,苏沫很快清醒过来,他全身越脆弱的地方越疼,脖子、小腹、心脏,疼到发麻,呼吸也仍然困难。
但他前所未有的镇定,直视着周千乘,说:“我不会枉顾别人的意愿,肆意破坏别人的生活,决定别人的生死。”
这几句话太重了。
没有谩骂,没有诘责,没有示弱。就是简单几句话而已,把周千乘自以为爱的假象敲碎,散落一地玻璃碴子。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空气中安静到能听见呼吸声。苏沫的话像一把刀子,眼神像一把刀子,毫不犹豫地插进周千乘心脏,比方才的狙击手还要精准,几乎要了他的命。
这个答案不是周千乘想听的。他不喜欢,他不要听。他僵直着身体,自上而下俯视着苏沫,用了几分钟,往后退了一大步。
苏沫捂着胸口滑坐在地毯上,重重喘了几口气。
周千乘没有被激怒,尽管苏沫已经做好了被再次撕碎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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