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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下来。那枚刺穿手掌的铁钉被拔起,留下一个巨大的血窟窿。他不敢喊疼,就着昏暗的火光,接过狱卒递来的笔。
罪状是一早准备好的,韦正一行一行地看过去,心里却生出另一个担忧。
虽然谢景熙说他的罪名可大可小,可他意图谋害沈朝颜和穆秋是真,如今落在谢景熙手上,可以说毫无反抗之力。倘若对方过河拆桥,对刚才的承诺翻脸不认,韦正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的筹码与其博弈。
悬在半空的笔顿住,落下一滴溅开的墨渍。
“怎麽?”谢景熙开口,语气不耐。
韦正咽了口唾沫,不知如何回应。而对面的人一语不发,目光落在他那只犹豫不决的手,似是看穿他的心思。
“韦侍郎,”他提醒,“如今你无後路,想活命,便只能信我。”
温温淡淡的声音,却字字如刀。
现在回想,其实从他在画舫上被大理寺带走时起,他就已经落入了谢景熙的陷阱。画舫一局他担心有诈,故而一早便抹去自己的行迹。
除了船上那些与他一道的侍卫之外,整个沣京怕是都没人知道他现在何处,遑论搬来救兵?
余光里,那些黑黝黝的大老鼠还在竹筐里扭打撕扯,发出瘆人的怪叫。手上的血窟窿似乎也在提醒着他,若是还如此犹豫,下一个被挖开的地方,可能真的会是他的肚皮……
韦正安慰自己,他好歹是堂堂四品刑部侍郎,就算是当下在大理寺认了罪,要最後定下来,不可能不经过御史台和皇上。
是的!他确定。
只要他能活着从这里出去,只要他还能见到大理寺以外的人……一切就还会有转机。
起落间,笔走龙蛇。韦正在罪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摁上了手印。
狱卒将他的画押呈给谢景熙过目。
他淡淡“嗯”了一声,神se平静地对韦正道:“韦侍郎方才有一处说错了。你此番得罪的不止是本官和穆少尹。你得罪的,是昭平郡主。”
韦正怔忡,心里生出没来由的森寒。
谢景熙继续道:“郡主虽然顽劣,但也该由皇上和宗正寺去问责。再不济,还有本官,韦侍郎确是做得过分了。”言讫,他对狱卒扬了扬下巴。
韦正愕然,还没想明白谢景熙的话到底是什麽意思,只觉身t一轻,便再次被架了起来。他惊惶无措地看向两个狱卒,所有的侥幸都在此刻碎成了齑粉。
谢景熙其实从来就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这里,他要的只是他的一份认罪书。
“你、你……”嘴唇颤抖,喉咙g涩,韦正睁大双眼,瞪向眼前那个如玉一般的君子,看见的却是地狱修罗。
他想起那些黑se的、y暗的老鼠,如今一个个用血红的眼睛盯着他,就等着往他的肚皮上钻洞!
惊恐麻痹了神经,韦正突然奋力挣扎起来。
“哐啷!”
铁链撞击沉木发出巨响。
他鬓发淩乱,粗喘如牛,挣开狱卒的控制,不管不顾地往牢房外冲。而谢景熙却在这时压手,示意狱卒静待,直到确认韦正快要行至大狱门口。
“去吧。”他淡声叮嘱,“演得真一点。”
“是!”狱卒得令追出去。
谢景熙却拾起韦正掉落在地上的铁钉,往自己的左臂紮了下去。
“护驾!护驾!”牢门外响起福公公的尖叫,继而是乱作一片的脚步。
头顶的火把猛地一跳,熄了。
所有的躁动都安静下来,黑暗中,谢景熙听到裴真的声音——
“人犯已诛杀,陛下受惊。臣等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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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虽然顽劣,但也该由皇上和御史台去问责。再不济,还有本官,韦侍郎确是做得过分了。”
韦侍郎理解的:本官是大理寺卿,这件事该本官管。
谢寺卿指的:本官是她未过门的夫婿,你当本官si了吗?
韦侍郎:我不管你si了没si,我只知道反正刑部是快si完了……
左仆s王府,茶室。
一名家仆躬身而入,将手里的一封密信呈给了王瑀。室内茶香氤氲,王翟正往盏里分茶,随口问了句,“怎麽?”
一记闷响落於茶案,王翟一惊,险些泼了手里的茶汤。
“怎、怎麽了?”他看向眼前面若冰霜的王瑀,颤巍巍地问:“不、不关我事儿吧?”
王瑀沉脸不答,只伸手一扬,将信件递给了王翟。
王翟一目十行地看起来,越看越觉不可思议。谢景熙竟然擅自逮捕了韦正,还瞒着所有人,直接将皇上请去了大理寺。
“我倒是真没看出来,谢景熙原还有这样的能耐。”王瑀低头饮茶,冷声道:“我这几十年的官,算是白做了。”
王瑀的表情实在是可怕,王翟有心想劝,便安慰王瑀道:“这……也许是误会了。上次儿子在国子监差点伤了他,谢景熙也并没有追究。哦!还有,还有上上一次,我在平康坊闹事,谢景熙不也睁一眼闭一眼,到最後也没有cha手的吗?”
“你?”王瑀冷哼,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区区一个鸿胪寺丞,碍得着他什麽?他若是真的为难你,才不值得为父忌惮。”
“哦……”王翟莫名挨了顿批,面上挂不住,只得低头嗫嚅,“是,父亲教训的是。”
他越说越小声,最後在王瑀落在他侧颊的目光中弱弱地噤了声。王瑀早就知道自己这儿子是个不成器的蠢货,当下也不想跟他多说。
谢景熙到底是什麽态度、谁的人,目前定论为时过早,再说谢家势力不容小觑,纵然得不到谢家支持,不到万不得已,王瑀也不会跟他撕破脸,让自己平白多出个劲敌。
故而王瑀当下最关心的,还是谢景熙为何逮捕韦正?他这麽做,又到底存着什麽样的目的?
思及此,王瑀只觉不好再耽搁。他起身吩咐家仆进来替他更衣,趁着时辰尚早,赶着进g0ng一趟面圣才好。
“大人!大人!”门外传来管事的声音。
他几乎是不等王瑀开口,就兀自闯进了茶室。王瑀一向不喜欢下面的人杯弓蛇影、沉不住气,但见管事脸se惨白,他忽觉心头一凝。
“怎麽?”他问,语气不觉冷肃。
管事惊惶,喘气道:“方才、刑部罗侍郎派人送信说、说……”
“说什麽?!”王瑀怒喝,无端焦躁起来。
“说……”管事惶恐道:“韦侍郎因为突发疯疾冲撞圣驾,已经被、被大理寺当场诛杀了。”
“你说……什麽?!”王瑀闻言恍惚,表情茫然。
“小人说……”
“嘭!”
茶室中乍起一声惊响,上好的汝窑天青釉碎成一地残渣。
若说王瑀方才的脸se还只是y郁,那麽现在便是暴怒。他看了眼瑟缩匍伏的管事,微眯起眼,看向午後惨白的太yan,冷声道:“备辇。”
大明g0ng,蓬莱殿。
李冕撑臂斜靠在御榻上,盯着李署令的襆头发呆。
午後的yan光刺眼,李冕还是让人在殿内都点上了灯烛。因他总觉得要是哪里照不到光,韦正就会从黑暗里满身是血地冲出来。
“陛下,”福公公搭着拂尘过来,矮身过去对李冕道:“昭平郡主来了。”
话音落,沈朝颜已经大步流星地从殿外行了进来。
李冕七岁丧母,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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