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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会连命都不要的。当我走到跟前一看,根本不是什么臭鱼,它们正在艰难吞下去的是一只只青蛙。我奇怪了,青蛙怎么不蹦呢,看起来是活的,眼珠还在转呢,不行,我得看看。我轰走了那群鸭子,它们不情愿且恋恋不舍地往河边走去,还不时地停下来回头张望,我把高粱秆挥来挥去,它们才死心了。眼前是一堆青蛙,估摸着得有三四十只,它们叠罗汉似的攒成一堆,周围的草叶包括它们的身上血呼拉的看着吓人。我知道它们为什么不跳,而是静静等着鸭子来吞掉它们,我差一点叫出声,实在是太大的震撼了。原来它们的后腿全部不见了,后来我才知道是被收购蛙腿的人用剪刀剪掉了。在这之前,我从没见过如此惨无人道的场面,我心里骂着那些人残忍。不敢再看眼前的这群蛙,它们的眼睛一律充满哀怨可怜,在我看来却有着索命的气焰,我扭过头,跑开了。从此,我放鸭子也不再去那里了,后来发展到竟然有意避开那个桥头。终究还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因为村里的壮丁差不多都加入了“照蛤蟆”的队伍。之所以是“照”而非“罩”是因为他们行动用的主要工具不是网,而是手电筒。据说,蛙们夜里眼睛是盲的,只要光束照到它们,那就跑不了,捕蛙者用前端装好钢针的棍子扎住青蛙的脑袋,轻而易举放入编织袋。每至吃过晚饭,暮色四合,捕蛙队伍便出发了,他们腰间挎着装了十多节电池的手电筒,手里抓着特殊工具。最初还是成群骑自行车,后来发展到二十多人开着三轮机动车到较远的地方捕捉,因为附近的青蛙差不多只剩下不符合收蛙人标准的小青蛙了。收蛙人多是县里的饭店负责人,也有少数倒手的中间商,他们说,城里人喜欢这道菜。由于利益实在丰厚,每个晚上差不多都能赚上十块钱,所以几乎有青蛙的地方就有捉蛙的队伍。那段时间,一度没有了蛙声,每个夏夜死气沉沉,村庄空寂得像坟场。后来就有人举报,禁止捕蛙的法规便马上颁布下来,夜里也有了巡逻的人。曾经有人被捉住,大盖帽问他蛙肉好吃吗?他说,没吃过。我相信他说的是真话,每个捕蛙人都不曾尝过蛙肉的味道,因此光抓捕蛙人是不够的,罪魁祸首应该是第一个吃蛙肉的人。捕蛙事件过后,蛙声便一蹶不振。当然除了人为原因外还有主要的环境因素,华北平原连续几年干旱,连镇上最深的河流都已见底好几年,何况是星罗棋布的浅浅沟渠。那时候我已经上初中了,为了庄稼能够正常成长,父辈们不得不打井,买泵,适时灌溉农田里的玉米、小麦、高粱和大豆。水稻是早就不种了,没有了水,青蛙就像水稻一样差不多绝迹了,而人们渐渐习惯只有蝉鸣的夏夜。偶尔在潮湿地区(比如菜园)见到一两只人们也不惊奇,更不会因此怀旧,谁让青蛙没有为人类做出值得铭记的贡献呢。就像千百年来在土地默默耕耘的农民们,虽然在为自己取得温饱的同时也给大部分地球人提供了基本的生存支柱——粮食,但是谁会记得他们呢?是呀,他们种地就像青蛙捉蚊子是一个道理,青蛙不捉蚊子吃什么,农民不种地还能干什么,能够了解和安慰农民的除了一抔黄土再也没了。窗外始终没有发白,只是由深至浅的灰色,我一点儿没有感觉到困,只是眼睛稍微干涩。蛙声早已住了,我为自己感到庆幸,难得回来一趟偏偏赶上大雨,但正是这大雨才有了蛙声,能让我一饱耳福。我知道夜里的蛙声来自附近的鱼池,多亏了那一片芦苇还在,否则光有鱼塘,蛙们活下去也是比较艰难的。妈妈没有看出我一宿没睡,她张罗着早饭。回家前我已经在电话里跟她打过招呼了,我告诉她我最想吃的是玉米粥、清炒马齿苋还有奶奶做的窝窝头。结果除了玉米粥,其他两样都没有,妈妈说,你实在想吃,中午再给你做,我给你留了好菜,在冰箱里,我给你拿去。妈妈把所谓的好菜放在了玻璃碗里,我猜肯定是排骨或者红烧鲫鱼之类早已吃腻的东西。等妈妈把碗放到跟前,我也没看出是什么东西,尝了一口,肉质细腻,顺滑爽口。我禁不住又吃了一块,便向妈妈投降,要她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肉。爸爸随手夹了一块,边吃边说,难道你在北京没吃过吗,这是牛蛙肉。我不禁愕然,像青蛙捕食一样张大了嘴巴。2005年7月26日海淀知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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