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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练武场上,一道藏青色的削瘦少年身影,正在勤练剑法。其手持通体黑沉的墨剑,使剑刃于空中刺、斩、回、划,刚稳与阴柔并济,武打身形快得令人目不暇给,挥剑声咻咻划过。匡锵!突然,突兀的碰击声在场中响起,来自于少年一个旋身抛接的动作间,不小心失手让墨剑落了地。少年站直身躯,微喘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剑,清朗眉头不禁因懊恼微拢。又失手了“与敌相搏之时,容得你失手吗?”场边,传来莫昆沉凛的嗓音,他一直在旁观看少年练剑,态度虽然严苛不苟,却是最能引导弟子进步的严师。“不容。”少年转身,面朝莫昆,敛容回答。“一次都不容,遑论你再三失手!”莫昆斥道。场边尚有十来名一字排开的少年,都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一幕。他们年纪与场中人相差无几,均是受招募进入秦府学武,终生保护秦家安危的见习护师。刚入府不久的他们,都已深知莫昆训练弟子的严厉,连对亲生儿子莫言也不例外,比起他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譬如现在,时近傍晚,他们已经结束一天的训练,等著吃晚膳,莫昆还要莫言接著练剑,而莫言连抗拒的神色都没有,始终虚心讨教。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莫言生来就要被训练为秦家少主的贴身护卫,莫昆对他要求特别严格,自是理所当然。可是大伙儿不明说也看得出来,莫言的体力几乎到达极限了,在这种情况下练剑,身手敏捷度不受影响才怪!“莫、莫师父,言师兄会失手,应当是饿了。”这群少年中,有个名唤元宝宗的十五岁黑壮男孩,硬著头皮站出来替莫言说话。不过元宝宗没敢说出“累”这个字,上回他说,就被莫师父狠狠吼了一顿,说什么护师的信念中没有“累”这个字云云,这回他懂得改口,说“饿”总不会有问题了呗,哪个人生来肚子不会饿的!元宝宗才说完,就接收到莫昆扫来的冷眼,头皮一麻,连连指著自己。“呃、是我饿了,我啦”这话,引来场边一干同伴不敢太张扬的闷笑。“大家去洗把脸,准备用膳。”莫昆没有动怒,只是沉声吩咐所有人。“是!”众人齐声应和。唷呼,可以吃饭br /≈gt;“真是,一群饿死鬼投胎的兔崽子,练功没体力,要吃饭就特别有精神。”莫昆没好气地轻斥,就见众人笑了笑,纷纷冲向前院的膳厅。“言儿,你也歇一下,待会去用膳了。”莫昆转而朝儿子道,声调不愠不火。少年颔首,目送父亲离开后,以足尖挑起地上的墨剑,剑身在空中飞转了好几圈后,漂亮地落在少年手中。“言师兄,你还练呀?”元宝宗瞧见莫言一个扬剑之势,便知他又打算从头演练莫家剑法,于是上前问。少年微微侧身看向他,暂时收势点了点头,没有出声。“你都不倦、不烦的吗?”元宝宗看着眼前矮他半个头的莫言,很佩服这个和他同岁数,毅力耐力却高出他好几倍的男孩。少年摇头,依然没有开口。“师兄的剑术已经是大伙之中最好的了,你别让我们追得这么辛苦嘛,我们就算再怎么练也赶不上你。”元宝宗夸张的说话方式,让黝黑的大圆脸扭曲得有如烤焦的大饼,此举逗笑了莫言。“元师弟也不差。只要肯练,不难。”况且,三年前还有个人,剑术比我好上太多太多,一直都是爹眼中难得的良材。“言师兄仔细看过我练剑?!呵,我姓元,名宝宗,大家都叫我元宝。师兄也叫我元宝就可以了啦,比较亲切嘛!”元宝宗兴奋地拍著胸膛,一是因为受人称赞;二是莫言为人虽然谦和不傲,但平日老是闷著头练武,难得和大家攀谈,今日却与他说上两句话,他当然兴奋。少年点头一笑,平时父亲也要他多观摩别人的优缺点,所以府中每位护师练武时,他都留意过。元宝宗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听见同伴吆喝,他应了声后又回过头来。“阿茂叫我过去,我不打扰言师兄了。晚上还要读书习字,师兄记得留些‘实力’好上课,我先走≈20320;彼?吲埽?呋赝烦≈20320;曰邮帧?br /≈gt;教席就是莫师父,他们可得保留些精神体力,要是一不小心打瞌睡,就会被莫师父罚扎马步直到课堂结束,吃力不讨好,大伙儿都宁愿乖乖坐著听课。一干人等离开后,原本热闹的练武场上仅剩莫言一人。莫言,不,莫言已在三年前病死,如今被人唤作莫言的,是一身男子劲装的莫璃。方才的谈话,触动了莫璃某根思念的心弦,她没急著练剑,而是反手一握,将墨剑举至眼前,凝视低语:“莫言哥哥,如果元宝他们看过你使的莫家剑法,一定会像我一样崇拜你。”“有空分给我吗?”一个不陌生的温醇嗓音,在莫璃身后响起。她闻声回头,瞳心填满了一名儒雅俊逸的年轻男子,他一如往常,唇畔噙著一抹浅笑,温和地望着她。“少主。”“桃花都开了,你去看过了吗?”他问。她先是一怔,才摇头。“陪我到桃林走走?”他又问。“好。”霞光渲天,将每片桃花瓣染得灿红。整座桃林,宛如一座拥有赭红琉璃屋顶的神圣殿堂。她没忘,上回来到这片桃花林的记忆,停留在兄长去世的那年秋天。之后,她扮成兄长,拚命习武练剑,代替兄长“活”在父亲与众人面前,所思所愿都只想着尽快追上优秀的兄长,好让父亲引以为傲。三年了吗?原来,三年一转眼就过去了三年前的她看这片桃林,觉得这片天地好高好宽好广;三年后的她,身型抽高了,好多心情也变了,连这片天地都好像不一样了。桃树下的莫璃轻轻阖上双眼,右掌微摊,安静感受花香袭人的幽馥、春风拂面的柔和,以及花雨穿过指缝的清凉触感。可是这种感觉,又好熟悉唰──忽尔,一阵布帛撕裂声划破此刻的宁静,莫璃好奇地一睁眼,就看见秦啸日用一块质地轻柔的白绸,温柔缠裹她的右掌。这块丝绸,好像是被撕开的?她登时了悟,果然看见他外衫衣袖下的白色单衣,有一处破痕。“少主,那是你的衣──”“手上的剑茧都磨破流血了,你没感觉吗?”他对她的低呼置若未闻,迳自将她的伤口包扎妥当。这女孩每天除了练剑、还是练剑,长期紧握刀柄的手掌已经被磨出茧来、不时破皮出血,却老是未加理会伤口。这个年纪的豆蔻少女,不都舍不得让肌肤变得粗糙吗,为什么她偏偏反其道而行?“已经习惯了。”她答,心口因他丝毫没有弄疼她的举止,有些发胀。这种感觉她也很熟悉。啸日哥哥总是对她好,好到她有些无所适从,因为心底深处有道声音不时在提醒她──他跟她不同,他是主子,而她是个下人。这种矛盾的心情,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在她心中酝酿、拉锯。“呃!”莫璃手心突然感到一阵刺痛,反射性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握住,这才发现是他故意按压她的伤口。“习惯就没有痛觉了吗?”秦啸日没好气道。毋须问她为何反其道而行,因为她除了想拚命扮演好“莫言”之外,没有别的念头了,只要事有关此,连疲倦、疼痛、挫折等感觉都可以一并屏除在外!莫璃怔怔抬头,虽然他嘴角浅勾,但现在她却觉得,他像是在生气?“少主”“我可没忘记答应你的事,在人前唤你莫言。”换句话说,是莫璃忘了曾经答应过他的承诺。莫昆因承受不了丧子之痛而失了心,将女儿莫璃认成已故的儿子莫言。为了不刺激莫昆的病情,莫璃毅然决然扮起兄长莫言,还请求府内众人改唤她莫言,众人基于同情,都从了她的意思,将唏嘘感叹留在心底,在莫昆面前更是绝口不提莫言的死,转眼已过三载。“我”莫璃默然无言。她当然清楚,是她违背了两人之间的约定。“你真想继续这样下去?”他眼也没抬,持续替她包扎。“为了我爹,我必须这么做。”自从她“代替”莫言哥哥活下来,爹的病情虽然得以控制,身体状况却时好时坏,有时病榻一躺就是十天半个月,若告知爹真相,万一爹因此有个什么不测,她绝不会原谅自己。“即使这么做,会令你牺牲‘莫璃’该拥有、该经历的一切?”一个正常的姑娘家在这个年纪所想、所学、所做的,不应该是日夜胆战心惊、担心泄漏身为女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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