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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艺术家的裴映无可替代,作为洗钱工具,又并不是非裴映不可。
而且为什么偏偏在那个节骨眼儿上掳走裴映?
施斐然揉了揉眉头,闭上眼,放松眼皮周围绷紧的肌肉。
周三,晚九点。
施斐然装作寻常客人,凑在赌桌前下注。
荷官身上的香水味有些刺鼻。
周围的众多视线一道道黏向他。
泰国人普遍比他肤色黑,欧美人又多是浅发和棕发。
黑头发加上黑色西装的他在这儿确实扎眼。
但被围着看,还是有些夸张。
施斐然心生反感。
更让他反感的是面前这张绿色的巨大赌桌和筹码哗哗作响的声音。
一看到这些玩意儿,就想到梁佳莉。
一想到梁佳莉,就想到梁女士的真爱施鸿。
然后就自发地开始胸闷。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方哲说裴映一般在晚上八点过来,现在还差十分钟八点……
“裴先生!”
一声中文穿透喧杂声,直直刺进施斐然耳膜。
施斐然手指一抖,堆成一摞的筹码当即被他碰散。
他回过头,飞快地环视四周。
只来得及看见小半个侧脸——有人站在裴映左侧,挡住裴映大半身体。
周遭一切仿佛再次自动变成白纸,施斐然眼里只剩那半个侧脸。
“裴映!”他喊起来,然后本能地跑过去。
胸闷感越发激烈,他跑得更快,想追上裴映。
裴映在四五个当地人的簇拥下走向狭长的走廊。
施斐然发现自己没办法追了,不是不想,他的脚毫无预兆地瘫软,腰以下突然动弹不得!
像水鬼的手硬生生抱住他的腰!
他瘫坐在地上,掏出裤袋里的哮喘喷剂。
喷头含入口腔,用尽全力吸气——
几乎被掐死的窒息感缓和,但身体却仍然动不了。
不对劲儿。
“sir?”
“先生,你没事吧?”
“先生?”
“先生……”
人群再次围住他。
这些人脸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他的头很晕,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摇晃,他低头,无意间看见自己手背上爬满的大片红晕。
——过敏反应。
“让开,他是我朋友!”
一个声音响起来。
那音色像变形金刚一样怪异低沉,好像是裴映,好像是方哲,又好像都不是。
“让一让!”低沉的音色又变得像花腔海豚音……
关机。
像有人用遥控器关掉一切。
头晕目眩也随之戛然而止。
片刻后,他看到裴映在他面前哭。
他仔细看,发现面前是一只沾满污泥的白猫。
“你别哭了。”他看着那只白猫,“我帮你洗干净。”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难过。
他在此时发觉,自己从未想过跟裴映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那枚他一直带在身上的戒指也不单单是自我感动。
那是他对裴映的渴望,从未打过折扣的渴望。
想要终生相伴的渴望。
实际上,他早已为裴映准备好了千百个解释,只要裴映任意说出其中的一个,他都会自动原谅裴映。
他伸出手,想摸摸哭泣的小白猫。
并没有真实的毛绒触感。
满心欣喜倏然变为失落。
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他昏迷了,做梦梦见了他的白猫。
有那么几段断断续续又格外短暂的清醒。
护士在他手背上扎入针头;
一双略感熟悉的眼睛和他对视上,那双眼睛的主人站起来,调慢滴瓶速度;
病房里空调风很冷,有一只手为他掖了掖被子;
身体又热得要着火一般,有人用毛巾帮他擦身体;
这些是他清醒中感知到的。
每一次陷入昏迷,白猫都会到他的梦里哭。
最后,白猫消失,梦境变作那场暴雨。
坍塌的摇篮桥。
身上穿了印小猫t恤的男孩。
“桥面可能会二次坍塌,再往前很危险!”
他好像把很重要的东西忘掉了。
白猫不再哭了,他听见近在咫尺的抽泣。
恍然看向眼前多出的镜子,看见一个穿西装的小男孩——那男孩在哭。
他真的把很重要的东西忘掉了。
施斐然不断地在昏迷和清醒中循环,到后来仍睁不开眼睛,但听见了周围的声音。
周围有人来回走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成功睁开眼睛。
喉咙仿佛刚吞过炭,他努力转动眼珠,看清房里的除他之外的两个人。
一个是方哲,另一个……是“不吃牛肉”并跟踪过他的年轻警察。
不过这个警察此刻身穿小混混标配的花衬衫,大概率是混进赌场的卧底。
这次显然不是为了跟踪他,而是调查这座赌场。
施斐然再次转动眼珠,看向玻璃缸。
玻璃缸里的金渐层也正在看他。
“喂了吗?”他哑着嗓子问。
“喂了喂了,”方哲凑上来,“喂的猫粮。”
老子以前喂冷链运输来的活虫,你给我喂猫粮?
意识迅速下沉,施斐然舌头发麻,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眼睛。
施斐然再一次回到梦中。
这一次,他的梦境格外嘈杂,白猫瞪着惊惧的眼珠儿,转身逃窜。
“裴映……”他追上去。
有一股力量猛地抓住他的手。
再醒来时,身上着火的感觉已经退下去了,只剩下酸痛。
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每一块肌肉都一跳一跳地疼。
“你得了细菌性肺炎。”有人说道。
是那个不吃牛肉的警官的说话声音。
施斐然循着声源看过去。
“我叫戚良翼。”对方主动道。
周围不是寺庙,是一个虽破旧但整洁的小房间。
施斐然:“这是哪?”
“我住的地方。”戚良翼回答,“方哲那屋里霉菌超标,你待在那儿会病死。”
说完,端着一杯水,递过来两片白色药片。
“退热的。”戚良翼解释道。
施斐然没动。
他不是犹豫——肩膀太酸,手臂抬不起来。
刚要解释一下,戚良翼忽然直接把药片强行塞进他嘴里,然后递过来水杯。
药片很快化开,滞留在舌头上,他大口喝完一整杯水,苦味儿依然没有被冲掉。
他讨厌吃药。
他吃胶囊容易噎,裴映知道这点,只给他吃片状的药。
每次吞水慢,药片的苦味就会残留在舌尖。
他对裴映说“你都不知道有多苦”,裴映就凑过来吻他。
施斐然下意识伸手摸裤兜,才发现身上穿的是t恤和纯棉布料的睡裤。
“你那套西装我给你换下来了,”戚良翼说,“你出汗,箍在身上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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