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差的一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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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校门口的事发地被围了个结实，组成围墙的约莫是安保部的工作人员，人高马大的，除了他们，根本没人想去围观。发生了这种事，学生都巴不得早点离开学校，可通路变窄了，又没有明确规划禁入区，有的学生只顾低头走路，不小心迈错了脚，围墙当即人高马大地跳起来行使职权：“别往这拢！滚远点！”

走读的女生们抱团下楼，到了校门口，步幅越来越小。银霁的胳膊上挂着韩笑，韩笑的胳膊上挂着刘心窈，两位评委都觉得：“惯得他们。真不怕明天咪区见？”

真不怕，他们越战越勇，成功调动了个位数的航向，当即总结出重要的人生规律，用几公里外扬子江龙王都听得清的洪亮嗓音宣读道：“这是建校以来最差的一届了！”

韩笑朝他们皱鼻子：“建校时他出生了吗？”

银霁品了品他的话：“死者又是高一的人？”

“别瞎说，还不一定是死者呢，吉人自有天相！”刘心窈看了眼学校的最高点，又不敢多看，急忙低头念了句佛。

“高一的跑到那栋楼去干嘛？”

“那是全校的最高点，死亡几率会大一点。”

“……银老师，讲话不可以这么残忍。”

都快走出校门了，刘心窈忍不住再次抬头回看：“到底受了什么委屈，非得走这条路？唉，再等一等，说不定事情就解决了。”

试到第五次，银霁终于登上了网盘，把手机递到韩笑眼下：“视频传上来了，要看看吗？”

韩笑吓了一跳，猛地往回缩：“不不不等我有点心理准备再——哎快看，你老公来了！”

慌张的手指发现，甘恺乐被一行人簇拥着下了楼。

（18）班的走读生聚在校门口，采访还没开始，越来越多只耳朵伸了进来……

最后，他们勉强藏进了一个可以停车的宽阔场地，四周有灌木，算得上隐蔽。

“辛苦了！人民群众会记住你的！”

——首先，大家纷纷上前慰问了演技很烂的英雄。直到头、胸和屁股被人摸遍……甘恺乐才扭着身子躲远了些，用控诉的语调说：“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我们明天请你吃砂锅粉！”

“可以，我要黑椒牛肉的。”

“你忍一忍再同意我们还会更加敬佩你……”

孔秋拍着他的肩：“小伙子，我知道你晚上睡不着，没关系，我们全班都在群里通宵陪你聊天。”

“这倒不用了，晚上我还得去峡谷练武功。”

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的画面破碎了。心志坚韧或神经大条的英雄落得浑身的白眼，然后才正式进入采访阶段。韩笑着急地四处看看：“趁我妈还没发现，咱们赶紧说。”

“他们没有为难人，就是问了我几句话，然后把内存卡拿走了。”甘恺乐一摊手，“乔治还替大家舍不得晚会的视频，相机其实有剪辑功能，谁知道人家这么铁面无私……还赶时间呢？”

“唉，这下倒好，只有班长开心的世界达成了。”

元皓牗敲了敲说话者的头：“我才没有，少在这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再拧个麻花给大家伙儿看看我就信。”

“不好意思，下辈子吧。”

“你先别得意，我拿手机录下来了。”

“是吗？手机给我，砸完之后赔你一个更好的。”

在话题逐渐跑偏时，银霁点开了网盘文件的详细信息，问甘恺乐：“你在教室里剪辑过了？”

“没有，怎么来得及！”

整场活动进行了15分钟左右，视频少说也有十来个g，区区十分钟，哪里传得完？

“那为什么只有880？哦，我知道了，是在拍摄的时候，你‘构图’那会儿重新分段了。”

“是的，所以只用上传后面这个视频就好，简直是天助我也……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讲话。”

“第二段视频你删了吗？”

“当然不能删，不然我不就是伪造证言了吗！”

元皓牗看到手机上的网盘界面，向大家下达了新任务：“你们有网盘app的，赶紧都把视频下载下来——再怕也要存在手机里，有备无患！我担心时间久了网盘会和谐掉。班群里不用传，校园墙也……算了吧，需要等待时机，就算要投稿，也最好别用个人账号，我不信任马x腾，号炸了就不好玩了。”

终于，银霁放大窗口，残忍地按下了播放键。这一回，十几颗脑袋毫不犹豫地凑到了一起。

视频总共五秒。伴着歌声的影像中，黎万树身侧的窗外，以灯光晕染过的天幕为背景，建筑的剪影依然锐利，最关键的人影却有些模糊——事实上，在前三秒，根本看不出天台上有个活物存在，直到第四秒，这个模糊的影子动了起来，刚能辨认出那是人类的轮廓，整个人影就头朝下栽下了天台。

接下去就是剧烈摇晃的镜头和甘恺乐的吼叫声。视频结束后，韩笑战战兢兢地把两根手指从耳洞里抽出来：“确实是自杀，不像意外事故。”

“到底为什么……”

“肯定是情绪上头了！”

“唉，不管受了什么挫折，人生那么长，怎么可以像这样冲动——是手机不好玩吗？”

“冲动？不不，我感觉像是预谋已久的，都跑到最高点了！有没有可能，今天ta遇到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人可能信教。”

“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看这人直立状态下的最后一个姿势——”

韩笑急忙捂眼睛：“哎哎哎银老师，你往回拉的时候先通知我一声！”

“两条胳膊伸得很直。像不像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

“这也不能强行说人信教啊，说不定ta只是为了维持身体的……平衡？”

“都要自杀了还在乎平衡？”

“毕竟ta不想半路被风拍在墙上……对不起，我也不该这么说话。”

“只通过一个迹象当然不能给事情定性，问题是，你们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黎万树怔住，微微张开嘴：“对哦，今天是圣诞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