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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叮”。
姜佚明看着杯中焦糖色的威士忌与冰块碰撞,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陆弛,你是个很不错的人。只是我们很少有机会能单独喝一杯。”
陆弛哑然失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想了一会儿说:“姜总,只要你有时间,随时都可以找我。就怕你平时太忙,不敢随便打扰。”
姜佚明的眼神带着三分玩味七分狐疑,他扯了扯嘴角,盯着陆弛的眼睛问道:“真的?晏礼没关系么?”
陆弛一愣,下一秒,他听到姜佚明说,晏礼的精神障碍那么严重,你经常出来和朋友聚会,不会影响到他的状态么?
陆弛的身体一僵,他嘴唇翕动,片刻后又正色道:“姜总,晏礼的情况已经好多了,其实他在外一直控制的很好——”
还没等陆弛把话说完,姜佚明就打断了他,说道:“不不不,陆弛,你不要紧张。今天我们难得单独出来坐坐,我不想跟你谈公事,更不是想质疑晏礼的能力和你们对微瑞的管理。今天你就把我当成一个朋友。今晚咱们之间就是纯粹的,朋友间的聊天。”
陆弛一时摸不清姜佚明的想法,他扯出一个笑意,还未将口中的话语编排好,突然听到姜佚明说:“我还挺想跟你聊聊的。可能是快到我男朋友的生日了吧。”
陆弛顿了一下。姜佚明突然谈到“男朋友”这个话题让他稍稍放松了一些。只是他与姜佚明认识并非一朝一夕了,却从未听姜佚明说起过自己的私事。
在陆弛眼中,姜佚明向来是个迷——他好像既没有过去也没有生活,这些年来,一直穿梭在不同的城市,在寻觅、在追求,却又没有方向。
陆弛喝了口酒,任由强烈的焦炭与烟熏味儿塞满口腔。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执着于这一款酒。
“你从没说起过自己,有男朋友。”陆弛说。
姜佚明阖上眼睛,他仰在沙发上,被烈酒熏烤过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半响过后,姜佚明说:“因为我们已经分开很多年了。我找不到他。”
他缄默了足有半分钟,而后缓慢地说:“十四年了。我甚至不知道他现在长什么样子。”
闻言,陆弛张了一下嘴,诸多的疑问堵在喉咙却终是问不出口,就连安慰一时间都不知从何说起。
姜佚明一向是个很温和的人,做事不急不躁、不徐不疾,好像从来不会着急上火,所以,就算是讲述这样的往事他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仿佛早已接受这十多年漫长而绝望的寻觅。
许久过后,姜佚明睁开眼睛,他看了陆弛一会儿,那眼神中仿佛充满着悲悯与哀伤。不知为何,陆弛看到这样的目光竟莫名有些心虚,他反复搓着自己的指尖,犹豫片刻后说:“也许……”
姜佚明没等陆弛将口中的安慰说完,便自顾自地说:“他没念大学,身体也很差。我能够感受得到,他过得很不好。这些年,他一直过得很不好。”
陆弛嘴唇翕动,不知该说些什么。须臾过后,他又听到姜佚明说:“我跟他之间,就好像有种奇妙的感应。我知道他还活在这个世上,但他活得很糟糕。”说着,姜佚明又将手中的酒饮尽。
“我做梦都想早些找到他。”
这一刹那,陆弛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在今晚以前,姜佚明从未在陆弛面前剖析过自己,陆弛甚至连姜佚明亦是同类都不知。他不明白姜佚明今晚为何突然会跟自己讲这些。
或许是身为少数人群的寂寞使然?又或许是因为姜佚明这些年一直亲眼见证着自己与周晏礼之间的感情。
姜佚明依然看着陆弛,眼神中的悲悯不减,他轻声说:“我很羡慕晏礼。”
陆弛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堵。这间小小的半封闭包房中,空气沉闷而压抑,他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了。陆弛清了一下嗓子,他喝了口威士忌,微微呼出口气来,开玩笑地说:“我有那么好么?”
姜佚明徐徐点头,认真说:“你很好。你很仗义,也很善良。你是一个伟大的恋人。所以我很羡慕晏礼。”
不等陆弛做出反应,姜佚明便盯着陆弛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可我不羡慕你。”
陆弛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姜佚明似乎料到了陆弛会是这个反应,他的言语柔和了几分,问:“陆弛,你有没有想过休息一段时间?”
听到这句话,陆弛突然笑了,他终于弄清了姜佚明的意图,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他知道姜佚明之所以这样问自己,是真心把自己当做了朋友。他对待朋友向来坦诚。
“我们之间有十几年的感情,我不可能离开晏礼的。”
姜佚明也笑了,他看着陆弛,一双眼眸如深不见底的泉水,照出陆弛的身形。他轻声说:“我只是想让你休息一段时间,比如请个长假出去转转,可我从未说过要你离开晏礼。”
陆弛呼吸一滞,一种无形的压力将他笼罩,让他坐立不安。只是,姜佚明并不打算饶过他。
“陆弛,现在你自己也觉得与晏礼在一起是一件很疲惫的事情,不是么?”
这股压力顿时收紧,让陆弛动弹不得,最后竟化作一双兽爪,扼住了他的脖颈。霎时间,陆弛脸色煞白,冷汗直流。
姜佚明的叹息淹没在了酒吧中央流淌出的音乐之中。他看着陆弛,问:“你有没有想过去看一下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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