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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慕容冲看到他倒下去,心徒然悬了起来,难以思考,下意识抬手去接他。
苻坚紧皱着眉头按住慕容冲的肩膀勉强站住,反而去安慰慕容冲:“别怕、你别害怕。”
男人扶上马,两只手青筋崩起,显然已有些不支,翻身上了慕容冲马:“凤皇,你来御马,咱们先走。”
慕容冲不多说话,也艰难地上了马落在他前头。他晓得苻坚撑不住了,勒马便挑着路飞驰起来。男人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从后抱住他的腰:“凤皇儿,我的命就托给你了。你想往哪儿走都成,倘若咱们当真出不去……我有你相伴也足矣……只是可怜了咱们的孩子……”
谁他娘要和你一起死!
苻坚这番话忒难听,说完就没有音儿了,似是晕了过去。慕容冲气的双目冒火,若不是奔马在途,他定要回头揪着男人的领子给他几个耳光。
——要死你自己去死,真他娘的晦气!
虽是这么想,可慕容冲心里头也乱糟糟的——他也觉得走出深林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他漫无目的策马想要去找一个出口,可能找到的几率是在太小了。
他想着,腹中突然翻江倒海起来,竟又是想吐,不得不又减缓速度。他听见似乎有流水的声音,便策马往那处走,穿林拨叶便见一条长溪。
慕容冲忍不住侧脸去问:“你渴不渴?”方才他的水在遇袭时情急全洒了。见男人闭着眼不理他,慕容冲便叹了口气,下马把他改了改姿势趴在马上。扒男人浸血的衣裳,直接撕了开,拿去溪边清洗一番,而后去给男人擦拭清洁伤口,再用自己外袍撕开一绺衣条,简单潦草地裹住伤口。
他身子不是很方便,作完这些已累了满头汗。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跑进来救他,现在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驮着他到处寻路。
慕容冲觉得这是上辈子造的孽老天给他的罚。
他转头打算再去捧口水歇歇。蹲到溪边后反而怎么都都捧不出干净的水,他仔细捧起来看,水有些混浊的模样不是腐烂的碎叶污染,更像是皂荚被人搓开用水冲拭浸泡出来的模样。
山林里的兽怎么可能会用皂荚?他立马扭头牵着马往上游走去,不一会儿便可远远望到有炊烟袅袅。
慕容冲大喜,牵马往那村落小跑去。他看到一个穿着绒袍的少年盯着这边,似乎也是看到了他,便斟酌一下开口用鲜卑语问:“我丈夫被弟弟背叛,重伤在身,可以放我去你们的部落,先让我们歇歇脚吗?我们在深林里迷路了。”
少年谨慎地看了他几眼,张了张嘴,用生涩的鲜卑话答:“你是鲜卑人,哪一部的?”
慕容冲如实答:“慕容部。”
他听到后便直接道:“跟我来。”
少年把他带到了一间木屋,这整个部落都是圆木的房屋,有些低矮,但看起来极具保暖能力。少年帮他把苻坚扶进了屋子里的榻上,慕容冲道了个谢,却看到少年摇了摇头:“大巫说几十年前她下山曾经遇到灾荒,被慕容部救济过。她会欢迎你们慕容部人的。”
慕容冲闻言没有多语,还是道谢。少年却看了看苻坚的模样,担忧道:“你的丈夫或许需要大巫的救助。”
慕容冲知道大多数的胡族部落都没有医术,遭逢病难便由部落里的大巫与巫医做傩,向山神祈求病愈。慕容鲜卑汉化许久,王室不信神佛,只信事在人为,汉人的医术。
因而他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我可以为他包扎。”
少年却坚持:“相信大巫,她来医治,山神一定会保佑你的丈夫。”随即便踏了出去。
慕容冲也未阻止,只盯着苻坚发呆。他在思考着一些可能。
寻到人迹便意味着生存成为可能,听少年的话,这个部落的大巫似乎曾经出过深山,那就说明他们知道出山的路。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是趁机杀了苻坚,带他的尸体回去,趁机复国。可苻秦现在一团乱,他手里的兵也还未壮大,这不是个好机会。二就是安安全全带苻坚回去,人能不能活下来不说,但至少可以稳住局面。等自己的孩子诞生后,就有更光明正大的理由谋位。
所以苻坚最好要活着回到长安。
慕容冲坐去榻侧,看苻坚的嘴唇已经有些发紫,古铜的肤色有些苍白了。他想起来苻坚说苻双的酒里可能给他下了毒,这下内毒外伤,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慕容冲拿衣袖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没有照顾过人,并不知道该如何做。
方才的少年这时又走回来,扶来了一位老人。
老人不高,是一位女子,穿着叉玛衣袍,应当就是此部的大巫。慕容鲜卑虽然早些年已进行汉化,但先前族中大多人也崇信着叉玛女神。是以慕容鲜卑的步摇冠只挂叶无花,他们认为树叶是女神的信物。慕容冲恭恭敬敬向她行礼,老人细细看了看他,笑道:“你确实是慕容部人……我记得,他们的发色同你一样——客人,请不要介怀,我们肃慎人太少,和其他的部落几乎没有对抗的能力,所以对于外人一向有些警惕。”
她的鲜卑话说得很好,慕容冲垂目点点头:“理解。”
“让我来看看你的丈夫吧。”
慕容冲让过身子给她去看苻坚。叉玛年纪已经近百,眼睛不是多好了,凑近去看苻坚的伤口,端详一番,又上手轻轻按了按,按出些血液,顿了顿,对慕容冲道:“箭支没有射中要害,但是他的血颜色不对,应当是中毒了。不像是箭支上带的新毒,但也没有渗透太深。有的救。”
慕容冲听她说的都对,便没有吱声,点了点头。本以为叉玛会做傩给苻坚祈福,却没想叉玛对少年道:“古得图,去,拿些西拉布和宝鲁保提毛捣烂,再准备些敖力高陶……”
这名叫古得图的少年似是极其尊敬这位大巫,听到嘱咐转身便去做事。叉玛扭头对慕容冲解释:“这些木草药可以医治外伤,解一些毒性,但是我并不完全精通医理,能力有限。”她扭头对着苻坚双手交叉低头:“希望山神能庇护这孩子。”
慕容冲没想到肃慎人这么避世的一支居然已经不再坚持巫医,也有些惊讶,向叉玛道谢:“您的部落一定会在您的带领下更加繁荣。”接着取下自己的一对镶珠的金耳珰交给她:“草药难求,请不要拒绝酬礼。”
叉玛接过他的金耳珰,拿在手机里摩挲,看了看,突然问道:“你是慕容部王室的人吧?几十年前我认为肃慎不该一直与世隔绝,曾下山到幽州中求学,后来遇到战乱,那时候你们的首领还是若洛瑰王,他收纳了幽州的难民,我亦在其中——你长得很像若洛瑰王。”
慕容冲听她说到这份儿上超如实答去:“若洛瑰王是我的太祖父。”
叉玛愣了一瞬,转而又笑起来,“原来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们慕容部的金饰还是那么精美。我记忆里你们部落的男男女女都俊的很,喜欢这些金闪闪的东西,做的也好看。”
这副金耳珰不是他从燕带到秦的,他很少能戴一副耳珰那么久。这个是年初时候苻坚命人为他编制的,把仅有两颗贡来的异色东珠给编了上去。
他向叉玛解释:“慕容部的金饰多用彩色松石,很少用珠,这是氐人编的。”
叉玛似乎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有氐人的物品,露出了个疑惑的神情,“氐人?”
慕容冲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解释:“我的丈夫是氐人。”
“那他一定很爱你。”
叉玛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胡人的爱恨是很激烈的,在她的意识中,他们爱谁就一定会把认为最美丽的东西献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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