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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匿人群的云妙瑛将视线落在他身上,随之移动。
于燕怀瑾而言,此处皆是半生半熟的面孔,匆匆扫过一眼,便对上了燕怀泽充血的眸子。
儒雅之名极盛的齐王殿下,眼下半边身子隐匿在阴影里,眼眶气得通红,犹如困兽。
兄弟俩打了个照面,一句话也没说,却在即将擦肩时,听见他仿佛被风沙打磨过的嗓音:“母后请留步。”
燕怀瑾亦停顿脚步,朝他望去,同时不动声色地挡在皇后身前。
察觉他的小动作,燕怀泽冷笑一声,抬眼紧盯皇后平和的表情:“敢问母后今日是否见过我母妃?”
“是。”她毫无负担,大方承认。
燕怀泽咬了咬牙,额侧青筋凸现:“我母妃的事情,母后也知情?”
“若你指的是,那件事,本宫早就知情,非但我一人知晓,圣上亦然。”
他瞳孔一缩,看她的目光好似刽子手。
燕怀瑾十分警惕地护住皇后:“皇兄究竟想问什么?直言便是。”
“儿臣想问,我母妃的死,是否与您有关?”
“这个问题,纯妃也问过本宫,本宫只答问心无愧。当日面圣时,未曾提及任何对她不利的言论,若想除掉她,本宫早就出手了,又何必等到如今?”她将身正不怕影子斜这话贯彻到底,从始至终直视他的眼睛,未有半分闪躲,末了,似安慰似叹息般撂下一句:
“你节哀。”
对峙
纯妃的棺木,照规矩需停灵三日,三日内众人皆可哀悼。
拂晓时分,宫人跪了满地,抽泣呜咽声不绝于耳。纸钱在火盆中熊熊燃烧,淑妃与寿贵人素衣素钗,先后走进去,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心惊。
前几天还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
说到底,被圈禁在皇宫中的日子,能安安稳稳多活一天都算莫大的幸运。
纯妃的结局,极有可能成为她们每一个人的下场;众人的哭丧,同样会成为她们未来的丧钟。
一人身死,万艳同悲。
临走时,寿贵人抓着淑妃的手臂,惴惴道:“姐姐,纯妃这死,有蹊跷吧……”
淑妃飞快扫了眼四周,低声道:“蠢货,别在这儿说。”
“可是我真真怕极了,前两日她还在我眼前赏花,今日就躺进棺材里了,死因成谜,我——”
眼瞧快走到门口,淑妃一时未能压抑心中的猜测,同她道:“稍微一想便知,此事定与圣上有关,除圣上外,宫中又有谁人能在原因尚未明晰的时候,悄无声息杀掉一个身居高位的妃子?”
“为何不能是皇后呢?妹妹听说纯妃死前曾寻过皇后娘娘。”
“哼,所以本宫说你蠢。皇后娘娘她犯得着吗?身家地位、荣华富贵,她样样不缺,儿子更是深得圣宠。都已经坐到如今的位置,何必再与纯妃计较那些旧怨。”末了,她半惆怅半无奈地叹道,“倒不如说,天家——”
余下的话戛然而止。
两人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影,心头重颤。
只见负手而立的燕怀泽站在拐角处的宫墙之下,面色森然,缓缓朝二人颔首:“原是两位娘娘,有失远迎。”
虽明白他此番是属于礼数的客套话,寿贵人与淑妃依旧惶恐至极,忙道:“岂敢,既是宫中的一份子,亦与纯妃姐姐有几分交情,自然要前来悼念。还望齐王殿下节哀。”
“多谢两位娘娘,本王还有事,恕不远送。”
他一走,周身那股压抑的氛围才逐渐散去。
僵在原地的寿贵人同淑妃对视一眼,心有余悸。
……
“圣上,该是时辰动身去钟粹宫了。”
仁安帝笔尖微顿,不紧不慢地问:“皇后呢?”
“娘娘和三殿下已经去过了,众嫔妃皆已前去吊唁。”
他缄默片刻,往事历历在目,扰乱心绪,良久后才道:“如果你是她,会觉得朕的做法是赶尽杀绝吗?”
“老奴怎敢妄议,既是圣上反复思虑后作出的决定,自然比我这个阉人要好数十倍。”
他嗤笑几声,随即又沉下脸:“纯妃的下场,完全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朕留她到现在,留下子睿和韩逋的命,实属仁至义尽,也算,为她这些年的牺牲做些补偿。”
江公公上前,边替他研墨边道:“恕老奴多嘴,跟着圣上多年,老奴自认对您的脾性还算了解。圣上无须苛责自己,留下韩丞相是为大局,留下齐王殿下,是因您对齐王感情深厚,即便得知他并非亲生,您依然视为己出,世上有几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唉,朕烦得很,钟粹宫便不去了,暂且让朕歇一歇。”
“那,老奴告退。”
十几年弹指即去,那些往事仿佛不相干的云烟,睁开眼去看,还是会被触动心弦。
到底是老了,总喜欢回忆从前。
江公公突然返回的脚步打断他尚未来得及深入的思绪:“圣上,齐王殿下求见。”
意料之内的事。
“请他进来,其余人离远些,未经允许,禁止入内。”
风缭绕殿外的杏树,带来一股近乎不绝如缕的恨意。
燕怀泽依旧芝兰玉树,身姿如松,规矩得体:“儿臣拜见父皇。”
“嗯,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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