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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藏在袖下的手指蜷动,低眉敛目:“父皇,您都不去送送母妃吗?”
“……朕就不必去了,让她安静地走吧。”
闻言,燕怀泽顿时冷笑,手紧紧握成拳:“父皇就如此厌恶母妃?甚至不肯见她最后一面?”
仁安帝紧皱眉头,颇具威严:“子睿,休得胡言!”
此时此刻的燕怀泽全然不顾礼仪孝道,就连理智也抛脑后。对纯妃之死的自责及悔恨日渐侵蚀着他的内心,使人变得口不择言:“父皇想为三弟清扫未来路上的绊脚石吧?怎么,既然未来要将我除去,何不现在让我与母妃一起死!”
“混账!”他气急,抓起手边的奏折就往燕怀泽脸上扔,尖锐的书角正中额心,很快便胀起红肿的小鼓包。
见状,他仍不依不饶道:“自从三弟出生以后,父皇便日渐减少对儿臣的关心。可他是我皇弟,我从未因此怨恨过他,反倒事事以他为先。而今细细想来,父皇对我冷淡,纯粹因为我是纯妃所出吗?无论我做多少努力,您始终不肯再看我,现在连母妃也要除掉,好为三弟铺路。我亦为您的亲生骨血,您的亲儿子!为何不能一视同仁呢?”
九五之尊,生杀予夺不过一念之间。
年少的他有多期盼能重新得到父亲的青睐,多希望能证明自己,获得重用,如今就有多恨他。
此间种种,他的父皇一无所知。
仁安帝沉默了。
并非他不想解释,而是实情弯弯绕绕,牵扯甚广,至少眼下决计无法吐露。
他头疼地扶额,软下声音:“睿儿,事情非你所想,朕从未想过取你性命,只是事情复杂,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
燕怀泽再听不进他的任何说辞,质问道:“父皇可曾想起,明日是我母妃生辰?您应该记不清了吧?”说罢愤然拂袖而去,徒留仁安帝一人怔愣在原地。
半炷香后,跌坐回椅子上。
浑浑噩噩熬过停灵的第三日,燕怀泽和燕昭情走在队伍前端,亲自送她入陵。
这三日内,他情绪反反复复,始终无法原谅自己,亦无法原谅仁安帝。
事情结束后,他并未返回齐王府,而是孤身一人回到钟粹宫,回到纯妃曾经居住的地方。
云妙瑛想安慰,却始终不知从何说起,偏又放心不下他,便悄悄跟在燕怀泽身后。
初冬风凉,他拿出酒坛,自顾自喝下一口,辛辣入喉,久久凝望着寂静的宫屿城墙,眸光似水。
这样静谧的闲适,陡居于现世繁华中一隅之地。彳亍伶仃的漂泊,乃是旁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凄楚。
鲜少有人记得今日是她的诞辰,但每逢他生辰,母妃都会为他亲自煮一碗长寿面。
早在发现她与韩逋苟且的当下,燕怀泽便明白过来,母妃有多厌倦这看似金碧辉煌的宫城,总想着冲破禁锢,毁坏牢笼,逃之夭夭。
手指攀上的枯枝,是某年为她植下的红梅。
或许她尚存一缕香魂寄居于梅花之下。
只可惜,枯木逢春,她却无法再欣赏红梅映墙盛开。
燕怀泽伫立在原地,忽然心生冲动,想见见某位姑娘,想听她说点话,什么都好,哪怕仅仅坐在他身旁听雨,也总比留他一人茕茕孑立与此,孤独寂寥的好。
世上存在着不能流泪的悲哀,这种悲哀无法向人解释,即便解释,旁人也无法理解,它永远一成不变,如无风夜晚的雪花静静沉积在心底。
果真是,天命难违。
“殿下,此处风大,回去吧。”
还以为是幻听,侧首,一袭素净的裙角便出现在他视线内。
再往上,是她略显担忧的脸庞。
“是你啊……”他将头转回原位,“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云妙瑛撇撇嘴,反其道而行之,席地而坐:“怎么,发现不是裴筠庭,你失望了?”
燕怀泽笑着将剩余的酒饮尽:“嗯,倘若她在此,我定亲自护送她回去。”
她凝望着他颓废的眼神与生出的胡茬,略显沉默。
因为她明白燕怀泽的言外之意。爱是疼惜,爱是小心翼翼,爱是心甘情愿付出一切。如果换作裴筠庭在此,那他定不会借酒消愁,定不会让她自己回去,也定不舍得她陪自己吹冷风。
“你喜欢了她多少年?”
“记不清了。”
“那,燕怀瑾呢?”
“……不知道。”
“你甘心吗?”
他笑,笑这个问题太过天真。
甘心又有何用?爱情总是不讲道理,冥冥之中,她会对谁动心,或许早已注定。
命定之人,如何改变?
她不必跟着自己颠沛流离,亡命天涯,挺好的。
“或许吧。”燕怀泽起身,朝云妙瑛伸出手,“起来,我送你回去。”
调情
皇宫内涌动的种种暗流,皆与裴筠庭无关,皆挨不到她身上来。
但边关形式日渐严峻,怡亲王和黎桡带兵反叛,胡人、南疆联合鞑靼对抗大齐,局势不稳,听闻养心殿整日都在开会,早朝文武百官吵得不可开交,裴照安每日早出晚归,眉头紧皱。
另一头,裴瑶笙的肚子逐渐显孕,伴随其来的是各种症状——孕吐、乏力以及失眠,不但将她折磨得里外瘦下不少,更是将温璟煦给急得茶饭不思,为此甚至特意好声好气地请裴筠庭来代替公务繁忙的他照顾裴瑶笙,毕竟交由外人,他始终无法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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