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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外祖母瞧不到你出嫁。”身子一出问题,心神便止不住要跟着犯坏,范氏这种最忌讳生死的人,也破天荒的叹道,“不知我还能不能看到我们兕姐儿出嫁。”
宝因放下手中的鹧鸪盏,起身站去妇人身旁,以全孝心:“母亲这说的什么话,不过是些小病小灾。在谢府时,我便说过只要母亲安好,千刀万剐也愿,我如今未曾挨过千刀,您这病也无大碍。”
妇人连呸几声:“你如今也是做母亲的人,哪能起这种誓。”
宝因笑而不言。
这誓在谢府便起,在林府已呸晚了。
坐了两刻钟,范氏实在是撑不住这副病体,嘱咐了女子几句要多注意休养的话,便回谢府去了。
回正厅那边去时,陆氏亦要起身告别,说是明日还有道场要办,宝因便让她先暂住在林府的庄子上。
陆氏走后,林妙意也垂头要回东府去,离开的身影倒瞧出几分落寞来。
事情都忙完的宝因闲着看了会儿,心中也渐生出猜疑来。
旁边的玉藻则只瞧见女子在这儿干站着不动,既不敢妄言,又生怕她身子骨受不住这寒,急忙跑去拿了暖手的来,递过去时,不小心碰到那手,瞬间被凉得嘶牙,不再管什么主仆尊卑,连忙拉着人回微明院。
入了夜,又更冷几分。
骨子里的血都像是要被冷出来似的。
有侍女在廊下生了盆火,待火势旺起来,连放了几块核桃炭进去,等烧得通红,扭头朝院里去喊。
话音刚落半刻,玉藻便快步走来,手中拿着个铜手炉,打开盖炉后,夹了几块炭进去,起身擦拭过灰尘后,拢了个折枝海石榴的毛套子,便忙不迭的进了正屋。
专门生的火盆旁却不见女子。
她便知道,所以才特意备了手炉,明明都是当妈的人了,却还总有些当娘子时的任性。
懒得再动弹就干脆生捱着这熬人寿数的寒。
玉藻无奈走去,好言劝道:“大奶奶,暖会儿手吧,您刚生没多久,这会儿要是着了凉,可不是唬人的。”
宝因已卸了金钗,只松松挽着个纂儿,屈腿坐在榻上,还在想着白日里的怪异之处,倏地被打断,待瞧见玉藻这丫头眼里的埋怨,她乖乖接过手炉,掌心抚了几下热源处,不由打趣道:“我怎么觉得像是回到了在谢府被你唠叨管辖的时候?”
玉藻正要回话,便听屋外侍女在喊谁,她连忙转身去瞧,刚挑起外间的帘子看了眼,立马又来挑起里间幕帘,跟女子说笑道:“大爷下值回来了,我就不打搅大奶奶了,况且如今大奶奶有大爷,又有了大娘子,哪还能回到谢府的日子去。”
言语间,尽是做妹妹的拈酸吃醋。
宝因深吸口气,这么久来,难得歪头眨眼,俏皮一回:“那我也给你找个俊俏郎君?”
“我才不要。”玉藻扭过脸去,顺便揶揄回去,“大奶奶惯会打趣人,这点倒也是像极了在谢府。”
随后只见蜜合色的棱纹帘子晃动,人早没了影。
宝因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业绥走过游廊,进到里间,顾及着外袍沾染了寒气,先走去东壁,抬手解衣袍。
正要脱发冠时,女子忽开口:“从安。”
他在屋外便已听到女子的笑声,此时又听她唤自己的表字,饶有兴致的看过去。
宝因摸着手中发出阵阵热的手炉子,正垂目,踌躇着要将心里思量许久的话跟男子说,见他纹丝不动,以为是自己刚才叫错了的缘故,连忙改口,轻喊一声:“爷?”
林业绥剑眉微挑,调笑道:“改口倒是快。”
许是前面与玉藻闹开了性子,此时宝因嗓音里还残了些笑意:“爷不愿我改口?”
林业绥撇开眼。
答与不答皆是落了下风。
宝因也想起正事来,坐正身子,手捧着炉子落在棉裙上。
“我想着过几日遣人去将太太请回府来。”
作者有话说:
嘿嘿小棉袄有名字啦!
乳名:阿兕(si,第四声)
训名[大名]:林圆韫。
——
[1]兕:出现在《山海经》中的“海内南经”。原文是:“兕在舜葬东,湘水南。其状如牛,苍黑,一角。”,听说老子的那个青牛就是兕。
[2]文中出现描写道士服饰的地方,参考自唐代道士张万福的《三洞法服科戒文》。
[3]关于满月请道人祝其寿的记载出自宋代的《太平广记》,不过里面是唐朝满月请僧人,我改成了道人。
[4]三月取乳名参考自《礼记内则》。
——
享福
林业绥一言不发。
他转身脱了发冠, 披上黑底云鹤大袖氅衣,又随手从高足盘中拾了个橘子握在手中,而后徐步至火盆旁坐下,眼眸半垂着将橘子扔入炭火中, 火星子和灰尘同时腾起。
宝因抱紧手炉, 指腹描摹着炉套上的折枝海石榴, 只觉自己身上的寒意被驱散不少, 可男子周身却拢了不少的冷意。
窗外只听穿廊而过的风声。
以及细不可闻的哭声。
兕姐儿又在哭夜奶了。
没一会儿,乳母便抱了来。
她夜里总是涨奶得难受, 沈女医又说恐会赌成顽疾,所以入了夜, 还是会亲自喂乳两次。
静默许久, 林业绥也像是被孩子哭声唤回神智一般, 出声应女子:“今日舅母真来了?”
“没待一会儿便走了,还给了大姐一顶金璎珞长命锁。”宝因放下暖炉,伸手去解棉袄和小袄的衣带, 从乳母手里抱过孩子后, 兕姐儿自己便寻着味吃起来了。
瞧兕姐儿吃得香甜, 她舒心一笑。
听着婴儿喝奶的吸吮声,林业绥执起火钳, 眼眸始终半阖着, 如同无悲无喜的神像,只是语气里没有对众生的悲悯:“舅母跟你说的去接太太回来?”
宝因细细品味着男子这句话,片刻后, 终于明白过来, 他以为是郗氏母族那边的人来府中施压了, 所以不悦。
“舅母是有提到太太不在的事, 想来是多年不见自己女妐,也惦记着见见,只是倒没提过接太太回来的事。”她哄着不肯再吃奶的兕姐儿,将自己的思虑说出,“接太太回府的事是我自个儿想的,心中也早有这个打算,铆二爷要成婚了,太太总该回来的。”
元日祭祀家庙时,便同时问卜了林卫卯的亲迎之日,最后卜出一个三月十八的日子,也已送去袁。
郗氏到底是嫡母,林卫铆在名义上也是她的儿子。
若那时郗氏不在高堂坐,袁家会如何想,那些高门贵妇又会如何说郗氏不尊礼数,儿郎成亲,竟也舍不得回家来。
且林府也落不着个好字。
只是当初是眼前之人做主送郗氏去宝华寺修行的,她总要商榷一番,不好擅自做主。
“太太那性子,回来她不自在,我们也不自在。”林业绥起身,抬脚踩上脚踏坐下后,难得有兴致去逗弄兕姐儿,“如今又有了孩子,你还要忙卫铆的婚事,且我在大理寺积压的案宗还有得忙,接回来也与从前没有两样,反来累你。”
“到底也是生爷的人,不能真让太太在宝华寺修行一辈子。”宝因垂眸,瞧着兕姐儿一边吃奶,一边去抓着她大人的手指不放,不禁笑起来,话里却掺了几分冷厉,“李秀婆媳没了,总能好些,又有前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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